“如果沒這個蛋,洛肯可能這年都走不出來”,阿不思看着面前一手抱着蛋,一手翻着《魔法史》的洛肯點點頭。
過完聖誕節,時鐘就像是被人上了一個加速咒,似乎他們什麼也沒幹便到了二月,霍格沃茨塔樓上總會不時掉下來大塊的冰塊和雪塊,費爾奇不得不把城堡邊緣的區域用紅色的布條圍起來,防止第三個學生被塔樓上掉下來的冰雪砸進醫務室。随着冰雪融化而來的不僅僅是青蔥的綠草地,還有越來越多的作業,幾乎每一個教授都認可,進入二月便進入了考試周的觀點。弗麗嘉一度覺得,布雷斯紮比尼是為了發洩自己要出門工作的情緒而布置了他們小山堆一般的作業。
“說真的,我想把這篇論文寄給泰迪”,阿不思咬着羽毛筆,不滿地說:“ 作為易容馬格斯本人肯定比這位’牛鼻子教授’知道的多”。
因為每次上課布雷斯紮比尼都會用鼻孔看人,學生間便出現了“牛鼻子教授”的綽号,
“要是你再被伊莉絲聽到你這麼稱呼她的爸爸”,斯科皮搖搖頭,“ 你一定可以逃掉今年的考試。”
而上一次阿不思稱呼“牛鼻子教授”被伊莉絲撞見的情形依然曆曆在目,阿不思最終是被弗麗嘉和斯科皮擡進休息室的,而鎖腿咒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
“易容馬格斯區别與高級人體變形的地方在于易容馬格斯本身既為變化者本人,沒有任何一種咒語或者魔藥可以讓其恢複原樣,因為這個原樣即為巫師肉眼所見的變化者現有的模樣……” 弗麗嘉閱讀着書上的概念,“ 所以你見過泰迪原本的樣子嗎?”
“易容馬格斯沒有本來樣子的說法”,一邊倒騰着魔藥的洛肯插嘴說:“ 易容馬格斯本身就是’原樣’,隻是他們的’原樣’不是一種固定表達而已。”
“說真的”,弗麗嘉合上手裡的書,“ 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參加owls考試,小地精?”
“不許叫我地精!” 洛肯猛地坐起來,“ 為什麼你們就不能給我個正常的稱呼,我看起來那麼像那些煩人醜陋的生物嗎?”
弗麗嘉點點頭,看着洛肯即将揮來的魔杖,她又聳了聳肩。
“或許’沒鼻子’是個不錯的選擇”,斯科皮插嘴道,“ 你又會蛇語,多合适對吧。”
“我像是沒鼻子嗎?” 洛肯伸出食指用力推力推自己的鼻子,讓他原本就有些大的鼻子顯得格外明顯。
“那就大鼻子吧”,弗麗嘉幫腔地說,
“你們就不能給個正常的稱呼給我嗎?” 洛肯不滿地說,
“那你想要什麼?” 阿不思問道,
“我不知道”
“尖耳朵吧”,弗麗嘉看着遠處雪倫四處閑逛的波斯貓說,
“尖耳朵?” 洛肯撐着腦袋,“ 狼嗎?”
弗麗嘉沒有點頭,在她眼裡洛肯簡直和貓咪一模一樣,總是時不時就炸毛。
“狼不錯”,洛肯把她的反應當作了默許,
“就這麼定了,尖耳朵”,阿不思點點頭,
“反正比地精好”,洛肯嘟囔着接受了這個全新的稱呼。
“你真的明天要再冒一次險?” 斯科皮插嘴問道,明天是第三次去霍格莫德的機會,經過這兩個月的逃避,弗麗嘉下定決心不再拖下去,在一團亂麻裡,她終于找到了一個也許可以理順一切的線頭,她把自己的目的都丢到心結上,讓自己這個有違道德的行為顯得更順理成章起來。
她點點頭,“ 有阿不思的隐形衣,不會出問題的。”
“或許我可以去尖叫棚屋外面接你”,阿不思關切地說,“ 你一個人遇上任何人都可能會被開除。”
“不”,弗麗嘉堅決地否定着,她慌亂地掩蓋剛剛的一時激動,“ 我……我沒問題,而且,你要是來了一定會把凱裡沃林頓引來。”
當然,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嘿,小金絲雀,今天沒被關在籠子裡”,當喬治再次出現的時,空氣彌漫着焦糖的甜膩氣息,而弗麗嘉此刻正躺在尖叫棚屋外有些濕潤的草坪上,陽光透過她薄薄的眼皮映出一片粉紅色,她忍不住嘴角的微笑,幸福和愛戀是世界上不可能被藏起來的東西,她摸了摸自己的胃,那裡癢癢的。
“搗蛋鬼先生今天真是準時”,她坐起身看着面前那團濃密的紅發,因為陽光他微眯着眼睛,臉上依然是年輕的笑容。
他輕松地坐在弗麗嘉身邊,随意的從口袋裡掏出糖果,各色的糖紙在陽光下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光斑,光暈裡是喬治略微蒼老的臉。她盯着他臉上微微浮現的皺紋,仿佛她看得越久那些皺紋便會随着光暈消失,留下一個年輕煥發的喬治。
她從口袋裡拿出之前藏好的酒瓶,“ 喏,我們說好的。”
喬治笑了笑,接過她手裡的酒壺,“ 我猜猜,阿不思的隐形衣?”
“嗯-嗯-” 她搖搖頭,“ 詹姆斯,以及一個和酒保沃爾夫岡關系很好的蓋爾。”
她故意漏掉弗雷德名字,那顆從對角巷初見就埋在她心底的種子正在以她無法控制的速度飛長着,而“喬治的兒子”這個她聽過無數遍的定義,卻慢慢變的不可接受起來,胸口一陣擰巴,她不想承認這是因為嫉妒。
“能和沃爾夫岡關系很好,真是不容易”,喬治喝了幾口瓶中的液體,陽光順着他的側臉透露過來,他的喉結在陽光下上下浮動着,伴随着吞咽的聲音,弗麗嘉看得有些恍惚。
“所以之前是被費爾奇逮了個正着嗎?” 他擦了擦嘴邊的酒精,好笑地說:“ 如果這樣算,你至少應該欠了我兩瓶威士忌了吧。”
他在等她,當這個想法出現在她腦子裡時,一股屬于幸福的泡泡在她的腦内“噗”的一下炸裂,但那溫暖的電流并沒能像今日的陽光一般的逗留。
喬治晃了晃手裡的酒杯,“ 你知道每次弗雷德來店裡的時候,我總能有時間來這兒偷喝點小酒,所以你們來霍格莫德的日子便是我跟安吉麗娜請假的最佳時機。”
失望甚至讓陽光黯淡下來,她逗弄着手裡的冰老鼠,就在剛剛她又給了自己一個放松的機會,但是當然,她今天來見喬治絕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她知道深埋心底的刺總會被拔除,但她想用一種更加溫柔的方式。
“為什麼會愛上喝酒?” 看着喬治陽光下的紅發,她問道,
“和這世界上所有酗酒的人理由一樣”,喬治笑了笑,那笑容裡不再有年輕的模樣,相反有些滄桑,“ 酒可以暫時讓你忘掉那些填補不上的黑洞。”
“因為弗雷德?” 這個問題是一把刀,一把割向她自己心口的刀,
“嗯”,喬治搖了搖頭,他轉過頭露出一個笑容,從一堆零食裡拿出一個巧克力蛙,“小金絲雀今天沒胃口嗎?”
弗麗嘉搖搖頭,她沒有停下,她已經打定決心,今天要一刀刀挖開自己的心髒,“ 失去最親的人,很痛苦吧。”
“就像丢了靈魂”,喬治半躺在草坪上,微微突出的肚腩看起來有些滑稽,他變成了他該有的年紀,眼裡的光芒在一點點消失,那雙亮藍色的眼睛變的毫無光彩。
“你恨奧古斯特洛克伍德嗎?” 喬治顫抖了一下,即使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鋒利仍如一年前她在冥想盆裡見到的模樣。
“我不是聖喬治”,他無奈的又喝了一口酒,“ 我隻是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人而已。”
他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又拿起一隻糖羽毛筆,“ 三年級小巫師考慮的不應該是期末考試和某個學院的好看級長嗎?”
“我也想”,她低聲說,
喬治妥協了,他摸了摸弗麗嘉的頭,“我因為襲擊奧古斯特洛克伍德蹲了三個月的監獄”。
“我知......” 弗麗嘉咽下了後半句話,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如何度過沒有他的生活”,喬治平淡的講述着這段或許是他生命裡最痛苦的經曆,但他看起來太平淡,似乎在講述着另一個人的人生,“ 若不是弗雷德的出生,也許我和安吉麗娜會一直重複着我們互相舔傷口的生活。這不過是霍格沃茨之戰之後無數個故事裡的一個罷了。”
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中的一個,而科林克利維的家庭也是其中之一,這個想法讓她胸口的絞痛更加嚴重,那曝光于白日下的羞恥讓她有些不能呼吸,但她不能停下。
“你會恨他的兒子嗎?” 看着面前這張她總會在睡夢裡見到的臉,她強迫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喬治沉默着看着手中的酒瓶,那沉默持續的時間有些長,長的弗麗嘉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她開始害怕起喬治口中将要說出的單詞。
“我不知道”,喬治無奈地笑了笑,“ 我隻能假裝他不存在。”
又是一把刀,與皮開肉綻的心裡洶湧而來的還有一種上瘾的情緒,她控制不住的繼續追問起來,“他是殺害弗雷德的兇手,在你被關在阿茲卡班的時候,他正在鄉間某處農舍裡與自己的妻子,兒子享受着天倫之樂,那小孩兒就是罪惡之源!”
“這不過是陳詞濫調罷了”,喬治冷淡地摸了摸手裡的水壺,“ 我是個普通人,我不會去恨一個單純的姓名,無視,才是我會做的事。”
喬治的冷淡讓她分外的驚恐,有那麼一刻她想證明喬治在乎或者讨厭狄倫,她已經不再是質問喬治,更像是在質問自己。喬治的恨會讓她有種莫名的治愈感,但反而是這種冷漠,讓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些羞恥感将沒有任何一種方式去排解,隻能被密封在她本就快窒息的心髒裡。
“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你一樣”,她辯解的想要證明,“ 珀西先生拒絕了洛克伍德家孩子魔法部的申請。”
“珀西活在了過去”,喬治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 他活在了那個完整而虛假的過去,仇恨是他不斷去證明那段過去真實存在的方式。”
那些過于複雜的感情讓弗麗嘉很不解,看着她迷茫的臉,喬治解釋說:“ 我們幾個兄弟裡隻有珀西最固執,大家都以為,失去弗雷德受傷最深的是我,其實是他...…直到現在,二十年過去了,他也沒能原諒自己,你又如何能期望他能原諒别人。”
喬治歎息了一聲繼續說:“ 珀西阻撓着那孩子的各個方面,因為他還有愧疚,愧疚曾經的所作所為害死了弗雷德,為了保護他自己,他把這種愧疚轉換成了對洛克伍德家孩子的恨意。但….…他也囚禁了自己。”
弗麗嘉依然不太理解這些複雜的感情,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的是,珀西先生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懲罰着狄倫,同時也在折磨着自己。
“也許”,喬治晃了晃手裡的酒壺,“ 當珀西接受了那個孩子之後,他才能真正的跳出弗雷德揮之不去的陰影。”
“那你呢?” 弗麗嘉追問道,
“如果珀西可以”,喬治恢複了一點笑容,“ 我也許也會去接受吧。”
“你隻是拿珀西當幌子而已”,弗麗嘉拆穿面前這個男人的面具,“ 你們一個發洩,一個逃避。”
她仿佛找到糖果的小孩兒,那些悲傷和羞愧裡迸發出了一絲得意,“ 你是因為恨而無視,而不是真正的不在乎。”
“你恨他”,她滿意的得出這個結論,隻要有恨就能被原諒。
喬治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默認了弗麗嘉的結論。
“如果沒有伏地魔”,弗麗嘉看着遠處漂浮而過的雲朵感歎地說:“ 也許就沒有這麼多的支離破碎。”
“沒有伏地魔”,喬治摸了摸殘缺的耳朵邊的洞,“ 也會有其他偏執的瘋子,他不過是人們本□□望的投射而已,而人們永遠也逃不掉欲望的驅使。”
那些深奧的對話在她的腦内碰撞着,心髒已被切割的鮮血淋淋,但卻有些輕松,因為挖開那一瓣瓣的血肉,她看到了名曰“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