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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在門外敲了兩次門都沒得到回應,他沒有選擇敲第三次,而是推門而入。路明非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不确定睡沒睡着,但看起來不太安穩。他緩步上前,用掌心貼了貼路明非的額頭,是正常的體溫範圍,沒有發燒的迹象。
貼上額頭的手掌微涼,帶着股下雨的濕潤涼意,凍的路明非一個哆嗦,他無意識地蹭了蹭那隻手,睜開眼,眼球轉動間鎖定在了床邊的楚子航身上,咕哝了兩句從喉嚨裡擠出“師兄”兩個字。楚子航又換了身衣服,比起之前換上去的網球服,明顯是現在的襯衫黑褲更适合他。
“感覺怎麼樣。”楚子航問。
這會路明非已經清醒了,他慢吞吞的爬了起來把被子甩向一邊,“還好,沒什麼大事,老頭内涵我虛還讓我注意養生。”
“養生?我看觀裡也會用食補法?”
這言外之意都快甩他臉上了。路明非穿鞋的動作一頓,“呃,師兄你還懂這個?”
“我可以學。”楚子航一本正經的回答。
老天,楚少爺願意偶爾做飯給他吃已經是恩賜了,現在還要為了他特意學食療嗎,果真是三好師兄啊。路明非吞了下口水,好半天才回了句,“那師兄就麻煩你了。”
要不怎麼說楚子航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完美男人,在路明非昏過去的那段時間,楚子航不僅給他晾了衣服還替他收拾了行李,甚至連包紮産生的垃圾都給他丢了出去。路明非在把被子往衣櫃裡塞的時候忍不住感慨。
不過在他搗騰自己的背包時又犯了難,他捏着斷成兩截的符牌親切的呼喚着弗洛德的名字,結果弗洛德無響應,真應了那句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有可能弗洛德是真的性命垂危,思即此,路明非哪裡管的上鬼兄弟喜歡哪個符牌,順手就從抽屜裡撈了兩塊給他放一起,反正符牌都大差不差長的一個樣子。
房門在他面前緩緩合上,被他失手打翻的妝奁盒子也已經被放回原位,但他并沒有在桌案上見到那個被徹底摔成兩半的玉鎖吊墜,約莫是陳觀主順手拿走了,路明非完全沒把這事沒放在心上。但是提着行李擠在楚子航傘下往外走,在大門處的廊下又“碰巧”遇到了陳觀主。
陳觀主負手而立,盯着廊下墜落的雨珠不知在想些什麼,看樣子是專門在等他。
“老頭還不去睡啊。”他就應該直呼一聲真巧。路明非撓撓頭,在這兒遇上陳觀主他還挺驚訝的。
“我等着鎖門。”陳觀主回過神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也伸了出來,他把抓着的暗色布袋往路明非面前一遞,看形狀裡面應該裝的是個圓柱狀物體,“生辰快樂,接着,這是生辰禮物。”
路明非忙應聲,他伸手去接,陳觀主不松,他伸手去拿,陳觀主不給,他一使勁,陳觀主也是。路明非眼皮一抽,心說真要舍不得怎麼還要拿出來給他,這似給非給又是搞哪一出。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陳觀主那邊就先松了手。
“走吧,别耽誤了時間。”陳觀主側身讓開通路。
廊下的燈光本就不是很明亮,陳觀主整張臉都隐在陰影下,路明非是真沒看清楚是什麼表情。不過手裡的東西沉甸甸的,應該是很多個長條裝物體卷在一起的狀态,有點像古時候的書簡,材質的話,不像是木片或者竹片,更不會是金子,陳觀主沒有那麼大的财力,即使有,他也不敢收。但有時候語言這東西,既有用,又沒用。比如現在,路明非還想順嘴說兩句煽情的話,但陳觀主那意思明顯是送客。
跨過門檻,拾階而下,走過了好幾塊青石台階,路明非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陳觀主也跟了出來,他站在門前,神情含着路明非看不懂的深意。
幹什麼幹什麼,路明非在心裡痛罵了自己兩句。陳老頭一大把年紀養了你這麼多年他能害你嗎,人年紀大點心思重多正常啊,瞞着你點什麼不更正常了嗎,他瞞你的事情還少嗎,關愛老人人人有責你還不懂嗎。
看陳觀主還像門神似的杵在那裡,路明非擡起手沖他揮了揮,“老頭早點休息!”最後連檐角都沒入黑暗裡,路明非才回頭。
楚子航還是開着那輛Panamera來接他的,這個點長街的店早就關門了,隻剩零星幾盞燈在雨幕裡暈開淡色,路明非坐進副駕駛,密閉的空間很大程度上隔絕了燥人的雨聲,他系着安全帶,旁邊的楚子航突然喊了他一聲。
路明非擡頭看去,戴上了美瞳的楚子航少了黃金瞳帶來的的殺伐氣,看起來更像是個文氣的大男孩,尤其是那張臉嫩的出去裝高中生都沒太大區别。
楚子航遞過來一台iPad,“任務報告我寫完了,你簽個名就好。”
路明非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是經過楚子航美化過的他自己視角的任務報告,但路明非也懶得添加細節,他遇到的那些事其實沒必要報告,更深層次的含義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學院要追究自會找上門來,他龍飛鳳舞畫上一個簽名,把iPad遞還回去,“師兄果然是好學生的典範,連任務報告都寫的完美無缺。”
楚子航默認路明非是在誇自己,“報告不重要,學院要的是結果而非過程。”他頓了會又說,“謝謝誇獎。”
路明非捂住了臉,楚子航這家夥呆的居然有點可愛。然後一陣類似紙張的響動,他腿上一沉,那是個牛皮紙袋,隐約散發着黃油和糖粉的甜香。
“佟姨烤的餅幹,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楚子航發動Panamera。
雨水撞碎在擋風玻璃上,音響裡播放的的愛爾蘭民謠透着股悲傷的氣息,路明非把一塊餅幹塞進嘴裡,口腔裡漫開的除了甜香還有股屬于果幹的酸,他忽然就覺得這個夏天也可以是蔓越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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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觀主站在門前不知道多久,久到骨縫都泛着涼意他才回身穿上了門栓,有時候硬朗的身子骨也會讓他淡忘自己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老人家。他把目光落在了門後的陰影處,那裡身着淺色衣服的男人詭異的要和黑暗融為一體。
察覺到注視的視線,那人扭過頭沖着陳觀主笑了下,“我說什麼來着,你的擔心有點多餘,他年年都吃這東西,就算這次覺得不對勁也不會懷疑到你頭上,他隻會覺得自己出了毛病。”長發,褐瞳,面容清俊,眼下一顆小痣,這人是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