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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會遇到一個懂他的人嗎?
孤獨的鲸會為了海中的孤島停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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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認識路明非的時間,遠比路明非以為的還要早。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仕蘭中學的早晨是會有學生會的人在校門口檢查着裝,雖然這并不屬于楚子航的工作範圍,但他一直都習慣提前來學校。
隔着老遠他就看見校門旁邊的花壇上坐了一個人。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人抱着書包神情蔫蔫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滿臉都寫着困倦。
過于诙諧的場面讓楚子航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雖然身材偏瘦,但他臉頰上的嬰兒肥卻讓楚子航覺得他大概是被家裡人養的很好。
校門口檢查着裝的素來是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兩撥人,今天初中部其中一人和楚子航同年級且一起共事過,雖然算不上熟稔,但還是說得上幾句話。
楚子航看門口那小孩遲遲沒有要進來的意思,還是向那人詢問起來了情況,“門口那個怎麼回事。”
“那個啊,挺有意思的。”男生合起來了登記表,“是低咱一屆的小孩,耳朵上戴了一個奇怪的耳墜,我攔着他讓他摘下來,他不願意,說什麼驅邪保命的,他家裡人不讓他摘。我把他名字記下來都準備放他進去了,但大概是小孩倔脾氣上來了,這不,他自己窩那裡不願意進來了。”
楚子航聽明白了,“不摘下來的話,在校内檢查被抓了依然要扣分。”
“那他也不能這麼一直坐在外面啊。”
楚子航沒接話,他又看了門口那小孩一眼,注意到了他耳朵上的耳飾,紅豔豔的流蘇襯得他本來就白的皮膚更白了。
“他叫什麼名字。”楚子航問。
“路明非。”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校門口就來了一個衣着奇怪的人。
也不能說是奇怪,隻能說是不太常見,畢竟這個時代沒有什麼男人會梳着發髻蓄着胡須穿着短褂,況且這人還是騎着自行車來的。
一個看起來很有道行的老頭騎着自行車出場,這種奇怪的組合吸引了校門口衆多學生的視線。
楚子航也不例外。
他看着那老頭穩穩的把車停在了路明非面前,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柄折扇,對着人腦袋上就哐哐兩下,但看起來力道不大,應該不會有什麼痛感。
楚子航明白了,這是路明非的“家裡人”。
看着老頭兒拎着路明非就往這邊走,那氣勢看樣子是要和學生會的人大戰三百回合。
也不知怎地,楚子航下意識的就往旁邊躲了躲,雖然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人已經隐入了人群,學生們好奇心重,都想看看發生了什麼,就這麼在校門口圍成了小堆,他站在裡面并不顯突兀。
隔的有點遠,聽不清楚他們在交涉什麼,但這件事的最終結果是,那老頭領着路明非一起進了學校。
蔫巴巴的小孩垂着頭跟着人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但令楚子航意外的是,他們沒走出多遠,路明非就回頭就沖着校門口登記的人做了個鬼臉。
那行為完全就是在跟人說,我有靠山你們有本事來抓我啊。
稱得上是挑釁了。楚子航失笑。
下一秒,正義之扇從天而降,那柄合起來的折扇精準無誤的降落在路明非的腦袋上。
路明非哀嚎。
周圍哄笑。
他耳朵上的墜子随着他的動作蕩漾起來,有什麼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細碎的光。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離去的背影,良久,他擡頭看天。
晨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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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覺得這隻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某些稱得上是謠言的言論在學生群體裡擴散開來,追究不到源頭,可以說是在不知不覺間那些謠言已經被大衆所熟知。
而謠言描述的對象——那個戴着耳墜的低年級小鬼,是路明非。
可能是過于特殊、不合群、又或者單純是出于某些人的不滿、嫉妒。少年人的惡意往往過于直白,甚至直白到顯得太過無理和莫名其妙。
言語欺淩隻是第一步。
楚子航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坐在花壇上無精打采的小孩。
他聽到這些,大概是會難過的吧。
楚子航決定去看一看,這個時候他無比慶幸他和路明非的年級在同一棟教學樓。
樓層的茶水間就在樓梯的拐角處,楚子航路過那裡的時候,裡面人的談笑聲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那是極度令人不舒服的言語。
“真的跟他們說的那樣嗎?”
“誰知道呢,我看也差不多就是那樣,不都說他爸媽不要他了嗎。”
“也對,他看起來也不是正經人家的小孩,那有正經小孩戴那種耳墜子……”
“诶,不能這麼說,不還有說法說他是别人家的童養媳嘛。”
“童養媳?可那小鬼他是男的啊。”
“誰說男的就不能當童養媳了,他那張臉不也蠻好看的,還有那身段,我估摸着長開了會更好看。”
“說的也是哈哈……”
……
聒噪。
楚子航擡腳就掠過樓梯拐角,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可以以一種無所謂的态度說出那些飽含惡意的言語,明明他們并不認識,卻可以在這裡惡意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