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雖然她大概率不會允許他顯形,但在百無聊賴地陪同裴佑哲參與那些社交場的時候,也許可以聽他講講萊王星上的故事之類的。
還有,在被那個曆夏騷擾的時候,她不指望諾特斯要是在的話能主動伸出援手,但如果事态真的無法控制,她起碼還有拉下面子向他求救這個選擇。某種程度上,他們算是有合作關系的人,諾特斯不至于這點忙都不幫……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卻是有一絲小小的怒火在心裡灼燒了起來。
他為什麼不在?她皺着眉頭想。
今天多危險啊,她好幾次在極速奔馳的跑車上感覺自己的命都要沒了,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諾特斯就将永遠失去他的‘合夥人’,他的願景也不可能實現了。
不是說她覺得他對她的安危負有什麼責任……不,她就是覺得他對她的安危負有責任。
既然還指望她把漫畫畫下去,并且實現他留在這個世界的心願,那不就更應該首先确保她的生命安全嗎。
想到這裡,思緒開始變得有些凝重混亂。
說實話,她有點搞不清諾特斯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原以為自己清楚諾特斯想要什麼,可是經過圖書館的那一晚之後,她又不是那麼肯定了。
這兩天,他們似乎都刻意避開了那晚的事沒有提。諾特斯沒嘲弄她那天的眼淚和脆弱,她也沒有确認他的妥協退讓是真是假。
她還記得他說:
“不要害怕我,不要害怕我會威脅你,那隻是我小小的掙紮。”
“如果真的一點也不想見到我,那就像我說的那樣消滅我吧。”
那晚的記憶十分割裂,因為在她的印象裡,諾特斯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一個人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她隻見過兩種選擇自我了斷的人,一種是可憐的痛苦靈魂,隻能以這種方式拯救自己,而另一種則是有着大愛的奉獻者,會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别人。
顯然,諾特斯不屬于其中的任何一種。
深入去看,他其實相當樂觀,這也不難理解,當人擁有無人可匹的實力,當然會自信滿滿;而那人也絕對不是什麼奉獻者,他是掠奪者,而非救贖者,不求他拯救什麼人,手下不要再制造什麼慘案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基于這些印象,大腦很自然而言就找到了自圓其說的解釋,抹消了讓人難以理解的反常。
莊森芽認定那晚的話都是謊言,隻有這麼理解,才能将一切都合理化。
所以,她其實一直在等他揭開欺騙的假面,露出真實的可怖模樣。
可是,這一刻遲遲沒有到來。
他就像沒事人一樣,在她身邊蕩來蕩去,絲毫不提那晚的事,不再強調它,也不否定它。
他就像在等待什麼,像坐在陽台的花盆旁,盯着裡面褐色的土壤,土裡有他親手埋進去的種子。
諾特斯這種表現,倒讓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那麼輕松自在,毫無威脅,甚至偶爾會顯露出溫柔的一面。漸漸地,警惕在融化,她感覺有什麼滲透過嚴防死守的心房,撥弄着那顆早已埋下的種子,讓它蘇醒,使它生根,無法遏制地發芽。
所以她用鐵籠罩住它,告誡自己,早晚有一天他會露出獠牙,她承擔不起被欺騙的代價。
要是她輕信了他,所有的事情都将按照他的願望發展,他光是摧殘自己曾經所在的世界還不夠,還要來荼毒下一個,她的家人、朋友,還有所有那些無辜陌生的人,都将無一幸免。
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不敢掉以輕心。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她都已經想好了。
之所以圖書館那晚會那麼崩潰,是因為内心深處已經預料到了最壞的情況。
諾特斯但凡懷有一絲險惡的目的,就絕不能留他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如果她不配合,他就一定會想辦法報複她,她不知道他會怎麼做,或許身邊的人都會受到牽連,但是比起把這個禍患留給整個世界,她隻能選擇傷害最小的方式。
她會失去很多,她一定會失去很多。
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
而也正因如此,她無比希望,哪怕隻是百分之一的可能,諾特斯那晚的話并不是謊言。
如果不是謊言該有多好,如果不是謊言……
她就能卸下肩上沉重的負擔,也可以取走罩在種子上的鐵籠。
“你到底在說謊,還是沒有呢……”頭發差不多幹了,她關掉吹風機,盯着鏡子裡的自己,自言自語。
突然,宿舍裡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在嘀咕什麼?”
莊森芽一驚,吹風機一下子掉在洗臉池上,發出撞擊的巨響。她沒功夫理會,猛然往宿舍内部看去,頓時睜大了眼,連身體都僵硬了起來。
她剛才還在想着的人,居然就這麼毫無聲息地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