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場真大啊。”諾特斯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他靠在一根立柱上,悠悠然盯着校門口引發了不小騷動的人,“這小哥個性居然都和尤梭差不多,喜歡嘩衆取寵。”
莊森芽完全沒聽諾特斯說了什麼,一種畏縮的情緒包裹着她。
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容易自卑的人,可是在這幅氣場的裴佑哲面前,卻有點擡不起頭來。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潛意識不認為自己比誰差,可周圍的那些打量的視線使人動搖,刺探的目光直白地将她與那個人對比,貶義的斜睨否定着她的價值。
她邁步不動腳步,她不想走過去,她的自尊在抗拒。
“怎麼了?”似乎覺察到她的不對勁,諾特斯開口問。
莊森芽癟癟嘴,小聲說:“……他太耀眼了。”
對方頓了頓,而後竟噗嗤一聲笑出來,絲毫也不遮掩一下,“你怎麼像個畏光的小蝙蝠一樣。”
她扭頭瞪他,話語從齒縫間鑽出來,“還不是都怪你選的這條裙子……!”
男人的眉毛耷拉下來,露出退讓的神色,竟顯得有點委屈,“對不起?”
她知道那是他在裝模作樣,她可太清楚了。可是看到對方的模樣,莊森芽便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酸脹,就像有人在那裡撒上了一把胡椒粉。
連忙避開視線,不被塞壬蠱惑的最好辦法就是捂住雙耳,而不被蛇妖欺騙的最好方法就是避免直視。她已經在前者上吃過一次虧了,就是酒店聽他唱歌的那次。她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一個人起碼不應該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但是說真的,她真的有那麼讨厭諾特斯送的這條裙子嗎?
其實并沒有。
它的面料很柔和,剪裁得體,不會拘束,穿起來十分舒适。就像一個用夜色塗抹的保護殼,身在其中,她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用刻意去裝作一個淑女,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才能彎下腰去。
滴滴——
鳴笛聲傳來,莊森芽順着望過去,看到跑車的門向上掀起,旁邊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而就是這一幕激起了更嚴重的退縮之心。
雖然一切都還沒開始,她卻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這次即将到來的陪同之中,無論裴佑哲有怎樣的期望,她都覺得自己都無法達成。
他會用他的精明制裁她的愚笨,用經驗打敗她的天真。
而她則會在他臉上看到失望的表情,會讓他感到厭煩、嫌惡。
就像是現在這樣,隻是因為遲疑了半晌,卻已經讓對方失去耐心了。
接下來的情況也一定不會好到哪去。
歸根究底,這是一場考核,她懷疑這個已經不再仁慈的裴佑哲會讓她的自尊粉身碎骨。
好可怕,果然還是不去了……
腳步往後退了半步,莊森芽打起了退堂鼓。
但下一刻,肩膀卻被什麼人按住了,未等回頭,一個聲音在耳旁響起。
“不用害怕。”塞壬低吟,“你仔細看看他,用你的雙眼好好看看。”
她不懂諾特斯在說什麼,盯着跑車旁的學生會主席,而後者的面容無疑已經因為漫長的等待而凝固起來。
“那隻是一隻華而不實的白孔雀,”身旁的男人說,“開屏雖然唬人,色彩卻是單調的。”
她因諾特斯的形容而感到迷惑,但懵懵懂懂又有點明白他在說什麼。
“在你藝術家的眼眸中,不覺得那很空洞嗎?”諾特斯在她耳畔誘導着,聲音又輕又柔,像是按住了尤克裡裡最遠端的指闆,又用指尖輕輕撥弄琴弦,“他隻是個紙老虎。可你,我最勇敢的小姐,你才是貨真價實的黑珍珠。”
話音剛落,莊森芽感覺背後被人推了一下,停滞已久的腳步終于邁開,走下第一個台階,然後是第二個。
她沒有回頭,因為男人說:
“繼續走,我在你身後。”
雙腿踏着高跟鞋來到平地上,退縮的情緒在身體裡一點一滴地消亡。
她盡量放輕自己的聲音,以便隻有周圍離她最近的人聽得到她的聲音,“我會死得很慘。”
“你不會。”他否定。
不知為何,盡管退意仍在,她卻邁開腳步,穿過住宿區的步行街。
來往的學生們直白地打量着穿得像是灰姑娘一樣的人,而被他們盯着的人目不斜視。
“我以後會沒臉見人的。”她小聲說。
“不,你會受更多人的喜歡。”
“你這算是在捧殺我嗎,諾特斯。”她凄慘地笑,向前邁進的腳步卻是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