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君!
一定是山君!
隻看了一眼,甚至不用對方自我介紹,錢荼就預感到了對方的身份。因為這個靈體自然地散發出一股沁人心扉的氣息,能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繁花和鳥語。唯一有點意外的是,錢荼想象的山君是個胡子一大把的老頭,而眼前的靈體則是相當秀氣的男子。他眉目如畫,枝葉組成的長發幾乎遮住了半身,正帶着殷殷的期盼望着錢荼。
“你就是山君吧?我叫錢荼,我是來救你的!”
沒想到在最後一刻發現目标,錢荼喜出望外,下意識地就迎了上去。山君卻面色一變,猛烈地搖頭。
可惜就在他做出警告的同時,旅行箱四周閃過一圈光芒,被錢荼迎頭撞上了陣法。她隻覺得“嗡”的一下,自己的腦子仿佛佛寺的大鐘,被鐘杵撞得七暈八素,在一層層泛濫開的震蕩中差點兩眼一黑;而對面的山君也像是受到了什麼影響,靈體一下子潰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荼,你怎麼了!”
時刻關注她靈體的蘭丹木,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異狀。可錢荼的意識在陣法的沖撞下不斷嗡鳴,對靈線的反應都是時有時無,很不真切。然而意念不好使,她卻清楚看到冷庫裡忙碌的人們忽然停下了手裡的活。他們中的大部分四下掃視,似乎還不能第一時間鎖定目标,唯有兩個人立刻就朝她所處的位置看了過來:一個是張奇人,一個是嶽叔。更有甚者,嶽叔幾乎準确地與她的四目相對,讓錢荼直覺到自己已無所遁形。
他看見我了?!
這個念頭生出的一瞬間,錢荼本能地掉頭就跑。山君的情況如何,剛才觸動了什麼陣法……她通通都顧不上了。她隻是憑直覺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逃離背後那道如影随形的、如鷹般銳利、狼般冷冽的目光。
“嶽叔,剛才那是……”張奇人雖然捕捉到了警戒陣法被觸發的位置,但沒有看清觸動陣法的是什麼東西。
嶽叔在注視了冷庫大門半晌後收回目光,他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是一個靈體,已經逃了。”
“是沖着我們來的?”張奇人咦了一聲。這處儲藏點大隐隐于市,不是随便就能發現的。可現在冷庫裡的陣法居然被觸發了,顯然不是無知者誤打誤撞的。
嶽叔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不管是不是沖我們來的,至少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他環視了一圈冷庫裡堆疊的大量貨箱,想了想,“清點一下還剩多少貨,盡快運走,帶不走的就地銷毀,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他一聲命令,工人們頓時加快了打包裝箱的速度,張奇人也皺眉掏出了手機,通知外面的人進來幫忙。與此同時,就在印刷廠斜對面的一輛隐秘的面包車中,躺在後座上的錢荼輕輕一顫,睜開了眼睛。
“對不起,師兄,我可能被發現了。”錢荼按了按太陽穴,直到現在還覺得在腦震蕩,“張奇人他們把許多妖獸藏在了員工食堂的冷庫裡,我在一個旅行箱裡發現了一個靈體,我覺得那就是山君,隻是還沒來得及問,就不知道觸發了什麼陣法,腦子一下就被打懵了……”
蘭丹木邊聽她叙述,邊以靈力探查錢荼體内,發現并無大礙後,略微松了一口氣:“是一個警戒的陣法,還好傷害力不大,你還看到了什麼?”
錢荼整理了下思緒,開始詳細講起冷庫内的所見所聞。她講了冷庫裡的各種奇珍異獸,講了張奇人如何殘忍地殺害妖獸和如何利用印刷廠物流偷運貨物,自然也講到了自己這次終于看清了嶽叔的真面目。
“我覺得那個嶽叔好像比張奇人還厲害,我一觸發陣法,他就看了過來……”錢荼正要講到她從嶽叔身上感到的不容忽視的威脅,蘭丹木忽然擡手打斷了她:“先說到這吧,如果對方真察覺了你的存在,可能情況也會有變,我們回去再商議。”說着,他又吩咐了司機一句,讓對方開車回青旅跟軒轅堂的人們彙合。
小面包悄無聲息地發動,帶着一行人回到了臨時據點的青年旅社。錢荼以為接下來,他們将緊迫地進入到下一輪的作戰部署和救援方案上,可蘭丹木卻讓她先回房間,并且還跟着她一起進了客房。
“小荼,你能再描述一下那個嶽叔嗎?比如他的長相,或者聲音、體型之類的。” 當隻剩下兩個人後,蘭丹木再次問起了印刷廠裡的情形。
錢荼愣了一下,困惑地看了蘭丹木一眼,覺得他這個舉動十分奇怪。自己剛才在車上要講嶽叔時,蘭丹木打斷了她,現在這個樣子,卻又像……想私下裡跟她詳談。
她的腦子轉了幾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蘭丹木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嶽叔?
是了,自己之前提到嶽叔時,師兄的表現就很奇怪。他對嶽叔的興趣,似乎比其他事要多上不少。
“師兄,你好像很關注那個嶽叔啊……” 錢荼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句。
蘭丹木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背靠着門站着,微微低垂頭,看不清表情。沉默了好半晌,才說:“小荼,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中有一絲拘謹和不自然,一隻手還擰在門把手上,仿佛全身的重心就全靠那薄薄的一扇門支撐。
錢荼定定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幾乎可以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