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張奇人!
張奇人就靠在倉庫的牆邊,叼着一根煙。工人從他身邊來來回回地過,将一箱箱印刷好的圖書搬到貨車上。他在這些人往來的間隙中,沖着中年人打了聲招呼。
“嶽叔來啦。”
這個中年人就是“嶽叔”?!
一晚上看到兩個重點人物,錢荼既興奮又緊張。但張奇人是術士,很有可能能看到靈體,所以錢荼不敢靠上前去。她迂回繞到了貨車箱邊,借着車子的掩護,偷聽起兩人的談話。
稍微離得近點,越發覺得這位嶽叔完全沒有步入人生下坡路的老邁感。他的臉如刀斧鑿切而成,輪廓冷硬,讓錢荼頓時回憶起被綁架時,那個凝視着自己的充滿壓迫感的視線。
他走到張奇人旁邊,對方遞給他一支煙,他卻拒絕地擺了擺手:“今天有幾車?”
“隻有一車,東西比較大,不好運,讓您來看看能不能把累贅去掉。”
兩人一邊說着意義不明的話,一邊離開了倉庫。錢荼立刻尾随上去,發現這兩人進了員工食堂,又徑直往後廚走去,最後來到了冷藏庫的大門前。
這冷藏庫很大,看起來也頗為先進,是用電子鎖的。張奇人上去按了一串密碼,自動門應聲而開,裡面一片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絲冷氣。
錢荼探頭一看,立刻被裡面的景象驚得呆立原地:原來這個冷藏庫根本不是儲存食品的,它的裡面像個小小陳列館,擺放着形形色色叫不上來名字的奇怪生物!
鐵籠裝的,玻璃瓶密封的……冷藏庫裡四處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箱子,還有一些工人模樣的人,在忙碌地走來走去。錢荼仔細打量,發現被囚禁在這些牢籠裡面的東西,大多數都昏迷着,少數似乎還有精力,可也僅是進行着憤怒又徒勞地掙紮。
張奇人和嶽叔面前的,就是一頭還在低吼着的奇異生物。它跟蛟龍風格相似——都是混合雜交長相:大約有猞猁那麼大,看着像貓科動物,卻通身青色皮毛,牙尖爪利、頭上生角。這個“大貓”脖子被套着鍊子拴在鐵籠裡,一看到有人靠近,立刻不甘地張牙舞爪,沖着來人示威,掙得鍊子嘩啦啦作響。
“就是這隻方相獸,太不安生了。”張奇人站在安全距離内,輕輕一彈煙頭,那還燃燒着的煙蒂精确地掉在妖獸頭上,燙得妖獸又是一聲咆哮。張奇人卻像看猴戲一般,沖嶽叔笑道,“嶽叔看看哪些部分是沒用的,切了完事,我們也好運走。”
他一句“切了完事”說得雲淡風輕,可幾個字就定了一條生命的生死。錢荼這才明白張奇人方才那句“累贅”是什麼意思。她雖然不知道眼前的方相獸屬不屬于殺人的兇獸,卻也情不自禁替它擔心起來。
嶽叔對張奇人的态度司通見怪了,他繞着籠子觀察了一番,冷漠地回答道:“年紀尚小,内丹還未成形,取之無用。就留着它一條命吧,其他的都無所謂。”
張奇人得了吩咐,說句“那太好了”,便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精緻的小刀。他面不改色地在自己手指上切了條細口,錢荼就再次目睹到他在廢棄工廠裡展示過的詭異術法——鮮紅的血液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從張奇人的傷口中蜿蜒出一條條細絲,穿過鐵籠的縫隙綁在了方相獸的四肢上,然後——猛地一勒,瞬間就切斷了它的四肢!
重傷的妖獸發出凄厲的嚎叫,一下摔倒在鐵籠中。它倒在血泊中,卻還扭動着身軀朝張奇人不斷做出撕咬的動作。可它畢竟喪失了攻擊力,幾名圍在周圍的工人立刻開動,給它套上嘴套,做好簡易包紮,然後将它連着鐵籠一起裝進木箱裡。
直到被蓋上蓋子的那一刻,那頭方相獸還帶着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敵人。
錢荼被這妖獸的慘狀刺激得頭皮發麻,她不敢再看,匆匆地小心繞開,向着冷庫深處飄去。
很顯然,這個冷庫就是張奇人他們藏匿所獲精怪的地方,那麼被他們偷盜來的山君也很有可能被關在了這裡。
這麼想着,錢荼更仔細地一一查看每個角落。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山君靈體的具體模樣,但既然它是樹靈,她也隻能寄希望于找到樹枝一類的東西。然而看遍了各式稀奇古怪的事物,别說樹枝,她連一根木頭都沒找到。冷庫裡關着的,除了苟延殘喘活物,就是大大小小密封的箱子——身為靈體,錢荼沒法打開箱子檢查,自然無法判斷山君在不在裡面,這讓她十分着急。
難道這次要無功而返嗎?回想起張奇人的殘忍行徑,錢荼很不甘心。不過她轉念一想,按照蜀山的理念,這些妖獸不也都是需要保護的物種麼。
對了!不如就先繳獲這個冷庫裡囚禁的妖獸,挫敗張奇人的惡行,也算是向他報了一箭之仇!
打定主意,錢荼不再浪費時間,可就在她掉頭離開之際,一個聲音弱弱地喚了她一聲——
“小姑娘,你是誰?”
這突兀的人聲吓了錢荼一跳,她往四周一望,沒看到張奇人團夥以外的人。她一時懷疑是自己幻聽,趕緊又豎起耳朵,這回卻再沒有人聲響起,反到是在堆積着的一摞箱子邊,有一個旅行箱正浮現淡淡的瑩光。随即,一個靈體徐徐探出上半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