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荼不知道“豬兜”是什麼意思,但猜到大約又是人身攻擊。因為說話的這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跟鳳曉剛總是處處不對付。
“陳賽兒,那你上來做。”錢荼一挑眉毛,将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叫上來做題。陳賽兒來自沿海發達經濟區,與樸實無華的鳳曉剛對比強烈。兩人是同桌,也一樣是五年級,但前者學習水平明顯在鳳曉剛之上。就見陳賽兒三兩下解完了鳳曉剛的二次元方程,末了沖對方得意一笑:“傻狍子,就隻會玩蟲子,你行不行啦?”
鳳曉剛還在笑,卻忽然不知從哪掏出條毛毛蟲,手一擡就甩在陳賽兒身上:“那你看看我的蟲子好不好玩啊。”
“啊!撲街啦你!”陳賽兒一聲尖叫,炸毛了似的抓住自己的裙子猛抖,好不容易把毛毛蟲從裙擺上抖下來。她猶自驚魂未定,再一看鳳曉剛的笑臉,頓時柳眉倒豎,抓起一盒粉筆就朝他砸去。
鳳曉剛像猴子一樣靈活,一閃身跳下了講台,陳賽兒追在後面,兩人圍着同學和課桌打起了遊擊戰。這下孩子們可就不困了,班裡立時雞飛狗跳,加油的、叫好的,熱鬧的如同老北京天橋。錢荼伸手扶額,這種馬戲基本每隔幾天就在班上上演一次,重點班的學生們學武術不見得比普通班認真,逞勇好鬥的愛好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坐好,坐好。”她象征性地把黑闆擦在講台上拍了幾下,理所當然沒人理睬。錢荼隻好将目光投向講台下第一排的一名學生——也是唯一一個還在安靜寫作業的男孩。
“班長,維持一下班級紀律。”命令下完,她熟練地一縮身躲到講台下面,緊接着空中揚起一片銀芒,沸反盈天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好好跟你們講話不聽,非要逼老師動手你們才聽話是不是?每天都被你們這麼鬧,你們換位思考一下,老師我累不累?辛苦不辛苦?如果不是為了你們的前途着想,我犯的着這麼辛苦嗎?你們說!還忍不忍心破壞課堂紀律?”
片刻之後,錢荼從講台後重新站起來,不出所料地看見大半學生被麻痹在原地。她這才慢條斯理地展開思想教育,完全無視這幫小兔崽子不能開口與他對質的事實。接着,她轉頭問班裡唯一還好端端站着的、斯文乖巧的班長唐言:“這次是幾分鐘?”
“3分鐘後他們就能動了。”正上初二的唐班長頗為自豪,“您不用擔心,這次的麻藥很輕。”
“很好。”錢荼點了點頭,表揚了班長作為老師代理人的積極配合,然後手一伸,“上繳。”
唐言自豪的表情迅速垮塌,一臉委屈道:“老師,明明是你讓我幫你維持班級秩序的!”
然而錢老師無賴的爐火純青,還過河拆橋地倒打一耙:“但是我反對用暴力解決問題。”見班長滿臉不甘不願,她又強調了一句,“拿來,要不然我就告訴蘭老師去。”
“蘭老師”這三個字好似一個緊箍咒,一直負隅頑抗的唐言至此皺了皺眉頭,終于戀戀不舍地上交了一個小口袋。錢荼接來一看,果不其然又是一袋子牛毛似的細針,心裡不禁感慨萬千。
錢荼很不明白現在的小孩到底都在接受什麼教育?她以前沒接觸過武術學校,可武校學生不就是練練拳腳嗎,怎麼還有耍蛇的、摸骨的、跳大神的,或沒事亂扔繡花針的?就比如這班長唐言,已經先後被她沒收了三袋銀針了,聽說他家是開中藥鋪的,莫非唐家父母是要把自家兒子培養成針灸大師?
到底是這班裡專收牛鬼神蛇,還是她太孤陋寡聞了?錢荼狠狠揉了揉太陽穴,不被人察覺地歎息一聲。最後,以鳳曉剛、陳賽兒兩個惹事的為首,全班寫檢查。檢讨他們無組織無紀律藐視課堂的錯誤,威脅統統都是一句——不寫的我就告訴蘭老師去。
就這樣借着“蘭老師”的大旗,錢荼把課堂紀律撐到下課。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立刻作鳥獸散,她也夾着他的專業書,踏着輕松的腳步,飄飄然地朝後山走去。
後山是教職工宿舍,而錢荼住的卻是獨門獨戶——也是老校長的家。考慮到錢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遠道而來義務教課,老校長本着招賢納士的熱心,沒有安排她跟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師共住宿舍,而是好意讓她住在自己家。不僅包住,還包一日三餐。
于是這會兒,錢荼望見了小院子裡準時的了了炊煙;聞到風中一股似有似無的鮮辣味道。這味道成功刺激了她的味蕾,讓她在分泌唾液的同時小跑着奔進小院,正好遇到一個青年穿着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
“小荼師妹,回來的正好。”對方沖她笑道,溫文爾雅,像初春的桃花般讓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