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了,僵在原地,秉着伸腿是一刀,縮腿也是一刀的心念愣是沒有動一下。
過了會兒,一個白花花的東西朝她遞了過來。
三十低頭一看,是蘋果,還是個削好的蘋果。
三十愣愣接過,機械地咬了一口,然後頓住,“等等,你……您怎麼知道我叫三十?”
她倏地睜大雙眼,傾身湊近,盯着樓小禾眼底瞧,對着她那對黑眼圈端詳良久,三十忽然一拍大腿,朗聲笑道:“十九!你好啦?不害相思病啦?!”
樓小禾被她問得有些發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自己的暈血症。
樓小禾點頭:“嗯,好啦。”
三十笑着笑着,眉頭皺起來,“那好端端的,怎麼腿又壞了?”
樓小禾不甚在意的樣子:“沒事,也會好的。”
三十嚼着蘋果,點頭:“也是,好不了也沒什麼要緊,大不了把所有人的腿都廢了,咱又不是沒那條件,你說是不是?”
樓小禾:“……”
她擡頭看一眼風中招展的魂幡,目光定定注視着三十,道:“三十,我有一事相求。”
三十頓覺事态嚴肅,嚼蘋果的動作頓住,然後聽見樓小禾說:“你可以回去複命,但招魂幡要留下。”
聽聽,這是求人的口吻嗎?這分明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她還是從夜台出來的,難道不曉得招魂幡對勾魂使而言意味着什麼嗎?!幡在人在,幡毀人亡!她明明知道,卻罔顧自己的性命!簡直——
“你騎着它回去複命,沒有人會為難你。”樓小禾道。
三十眨眨眼,樓小禾口中的“它”,指的是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一頭猛獸。
别人不曉得,夜台人卻沒有認不出的道理,那分明是郁壘座下的金眼白虎,嘴裡叼着的是神荼的渾鐵點鋼叉。
“……”
三十點頭如小雞啄米:“好的散人,沒問題散人。”
她手腳并用,哆哆嗦嗦爬上老虎的後背,小心翼翼伸手将它嘴裡的鋼叉接過來,反手拍了一張冥夜遁地符。
等了等,沒反應。
二人面面相觑。
樓小禾猛地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忘了。”
“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擒龍之天羅縛虎之地網還沒解呢。”樓小禾默默撚了個訣,然後道:“可以了,三十慢走。”
“……”
三十騎在老虎背上,整個人暈乎乎的 ,問了一句特傻的話:“那這老虎和這叉,我用給你送回來麼?”
“不必勞煩,讓它自己回就行,找得見路。”樓小禾微笑道。
“……”是了,這虎到了夜台,說白了,就跟回自己家沒什麼兩樣,人家要來陽間,也無需冥夜遁地符這般費勁,後土娘娘喚一聲的事。
三十轉身想走,卻又停住,從虎背上跳下來,朝樓小禾鄭重行了一個萬福禮:“三十在此,代夜台衆部問小禾娘娘安,小禾娘娘萬福。”
……
到了夜台複過命,一大幫人恭恭敬敬目送走那頭老虎祖宗,三十突發奇想,道:“掌座,我能不能看看十月散人的名簿?”
三十這趟差事辦得掌座很滿意,這當口有求必應,二話不說便允了。
他看向範無救。
範無救默默摸出冊子,攤開,一頁薄紙懸浮其上,上頭書着“十月散人”四個大字,每個字都在一閃一閃的,直晃眼。
衆人:“……”
夜台名簿的冥光分别有五色,嬰孩金光,青壯年銀光,暮年乃燭火昏黃之光,大限臨頭則濃綠如鬼火,最後,人死燈滅,歸于幽暗。
十月散人這種情況前所未見,四個大字閃着奪目金光,亮起又滅,滅了又亮,如此往複,閃瞎人眼。
三十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親眼所見,那位姑奶奶,能在死氣纏身和容光煥發兩極之間橫跳自如……當然,現在你們既然看到這名簿了,不信也得信。”
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啧聲問道:“不過,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算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往常遇到問題,謝必安總是答得又快又準,今日卻反常地很沉默。
還是掌座接過話頭道:“見過小娃娃跳花繩麼,十月散人她,這是在把鬼門當花繩跳呢。”
三十:“……”
見過狂的,沒見過這麼狂的,一會兒去小禾娘娘廟,多上幾柱香,讓她保佑自己,下輩子也能這麼狂。
“但花繩跳個不停,總有閃到腳,或者力竭的時候,不是嗎?”掌座又道。
三十:“……”
行吧,一會兒去小禾娘娘廟,多上幾柱香,讓這位娘娘也多保佑保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