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将所有人帶走,可趙懷靈在将周圍人一一詢問之後,隻留下了一部分人。
其中,主要則是周掌櫃一行人,這一路上唯有他們與楊挺接觸較多,若說最有機會下手的,自然就是他們了。
剩下的就是宋伯一行人。
當然并非是指他們也被懷疑是兇手。
宋伯一行人本就是要去往蒼嶺,見扶凊要與長夜司同行,宋伯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跟着扶凊同行。
畢竟這一路上宋伯也見識到了眼前人的恐怖,眼見這條路上死了人,兇手還沒抓到,宋伯不敢想如果自己一行人獨自走的話,萬一遇上了兇手怎麼辦?
跟着一位長夜司的人,以及一位實力不俗的扶凊同行,顯然更為穩妥一些。
眼見天色愈來愈暗,趙懷靈也不再耽擱,帶着衆人出發趕往蒼嶺。
寬敞的官道上,渺無人煙,扶凊與宋伯并排而行。
“方才聽小芸說,宋伯曾經去過蒼嶺?”扶凊率先挑起話題。
宋伯應道:“我年少時流落在外,偶然自蒼嶺經過,待過三兩日。”
“蒼嶺是個怎樣的地方?”
“那裡……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是這世間唯一的……雅城。”
“雅城?”扶凊有些訝異,她還是第一次聽聞有人會用‘雅’字來形容一座城池。
“蒼嶺城,信奉君子之道,他們仁愛孝悌、謙遜無私,磊落坦蕩,城裡的人路不拾遺,家家戶戶夜不閉戶。”
“單以這樣而論,也稱不上是雅城吧。”扶凊說道,“畢竟一座城池所容納的數十萬人,也非人人都能做到這些地步。”
人終究是有自己的私欲。
至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扶凊想到的是蒼嶺的官員治理有方。
宋伯卻是搖搖頭:“非是一人,而是一城。”
他看着扶凊睜大的眼眸,繼續道:“人生在世,皆有一己私欲,為情、為利、為己,可蒼嶺城中之人,卻好似摒棄了人性之惡,隻留下了善之一面。”
“怎麽可能?”扶凊下意識開口。
人有七情六欲,縱然是聖人,千百年也難出一位,又怎麼可能一城之中人人如此呢?
“不僅如此。”宋伯繼續說道,“這蒼嶺城最奇特的一點,便是能令惡人迷途知返。”
“什麽意思?”扶凊眨眨眼,不解其意。
宋伯眼底閃過追憶,似是在回想昔年之事,許久後他緩緩道來:
“那年我來蒼嶺的時候,有一同行者,大概是因為我倆年紀相仿,一路上以朋友相稱,他人本性不壞,就是有些貪小便宜,因那時我們身無多少錢财,便常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入城之後他不改本性,同行中有人發現之後,狠狠呵斥了他,又拉着他去給人家賠了禮,之後才消停了些日子。但是在我們準備從蒼嶺離開的前一日晚上,我與他在街上遊玩,那日應該是蒼嶺的節日,街邊都是賣花燈的,天色一暗,整條街道上就是各色的花燈,映得半邊天都是亮的。”
“我那朋友看得心癢,拉着我在路邊找了一家賣花燈的攤販,他們家的花燈樣式很多,尤其是挂着的那個白鶴展翅模樣的花燈,栩栩如生,好看的很。”
“可是那時我們兜裡沒有半個子,根本買不起,他就問老闆能不能先把花燈給他,等他回家取了錢送來。”
“當時我一聽這話就想拉他趕緊走,且不說哪家做生意的會給陌生人賒賬?況且他的脾性我也了解,花燈若真是給了,未必會真的把錢送來。”
“可誰知道,老闆很爽利的答應了,讓我朋友第二日把錢送來,然後就把花燈給他了。”
“然後呢?”扶凊追問道。
宋伯苦笑一聲,“我那朋友拿了花燈就拉着我走了,我知他是不會去給錢的,兜裡雖然無子,但是心底始終過意不去,在離别前跟長輩們借了點錢想要去給那位商販,結果沒找到人。”
“那錢自然也就沒給出去。”
“之後是又發生了什麽?”
宋伯看了眼扶凊,說道:“後來我們剛離開蒼嶺不久,我那朋友忽然像是着了魔似的,說自己還欠着城裡人的錢,就丢下我們跑回去了。”
“再後來的事情,我是聽去追他的人說的。那位朋友不知何故,死了心要留在蒼嶺城,他跪在追去的人面前,哭訴着自己之前做了多少罪孽,悔恨交加,說要靠自己的勞動賺錢還給那位商販,還說自己罪孽深重,要留在城裡贖罪。”
“這故事也太離譜了吧?”一旁湊過來聽故事的宋芸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道。
宋伯瞥她一眼:“這可不隻是故事,雖不曾親眼所見,但是我聽他們所言不似有假,而且,自那之後,我也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朋友了。”
“可是父親不是說過秉性難移嗎?他是怎麽在突然之間改變的?”宋芸追問道。
“這我倒是不知。”宋伯皺着眉,猶豫片刻後說道,“不過聽追去的那幾人所說,似乎是蒼嶺的仙鶴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