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準備跟着宋伯一行人離去的扶凊,聽到那聲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股詭異感,沒有絲毫猶豫,直奔人群中。
等她趕過來的時候,馬車旁已經圍滿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與同伴竊竊私語。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在這裡行兇,還真是膽大。”
“好好一個人,怎麼被折騰成這幅樣子了?”
“你說那兇手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啊?”有人興緻勃勃地與身邊人讨論。
“噓!你不怕兇手就隐藏在人群中嗎?”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提醒。
那人這才有些後怕地反應過來,心虛地瞥了一眼人群,随後閉上了嘴。
“這裡居然鬧出了人命。”
跟着扶凊趕過來的宋伯皺了皺眉,神情似是有些抗拒。
行商在外,總是想多些吉利,眼前鬧出人命,宋伯第一反應就是帶着衆人遠離此處,可他目光瞥見扶凊神情,還是按下了這個想法。
“宋伯,我們要不要報官啊……”宋芸顯然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場面,有些害怕地拉着宋伯的衣擺。
“不急。”宋伯安撫地拍了拍宋芸腦袋,“先等等。”
說着,他給那位皮膚黝黑的中年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悄然退出人群。
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落在扶凊的耳朵裡,她卻無暇顧及,目光盯着那輛早已被掀開簾子的馬車,裡邊的景象一覽無餘。
隻見狹窄的車廂裡,一具詭異的身體跪坐着,他背對着車簾,整個身體蜷縮着,腦袋深深低垂下去,像是在跪拜。
怪異的是,他整個身體幹癟的像是風幹的臘肉,裸露在外的皮膚如同樹皮般皺皺巴巴,輕輕一碰,都能感受到指腹皮膚碎裂成渣。
像是死去多年。
而方才,扶凊才見過他。
雖然隻是倉促一瞥,根據眼前人的衣着以及隐約露出的五官,她很确定就是方才與周掌櫃笑談的男子。
更讓扶凊奇怪的是,這具身體裡的魂魄早已消散幹淨。
按理說,人死後,魂魄不會立即離開身體,等陰差來領入冥府時才會徹底與本體斷開聯系。
可從方才匆匆一瞥到現在,連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扶凊又沒有感受到周遭有其他陰差的氣息。
那麼,他的魂魄又去了哪裡?
扶凊沉思的目光不經意劃過四周,在瞧見車廂内某樣東西的時候陡然一凝。
她幾步靠近馬車,正欲拿起那樣東西,另一隻手從她旁邊穿過,先她一步拿到。
“這是蒼嶺的瑞玉祥鶴。”
溫和的男聲在扶凊耳畔響起。
她轉過頭,入眼的是位着四合如意暗紋玄衣的青年,腰間系着的玉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長夜司?”
“正是。”青年微微一笑,“蒼嶺長夜司趙懷靈。”
青年笑容溫和,眉清目朗,透着一股從容與淡然,更像是一位溫潤如玉的書生。
若非那身長夜司的服飾,扶凊很難将他與狠戾的長夜司聯系在一起。
“你認識這樣東西?”
趙懷靈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那個仙鶴模樣的木雕上,将木雕往前一推。
“這是蒼嶺的守護神。”趙懷靈解釋道,“蒼嶺百姓家家戶戶都有供奉。”
木雕不過成年人的巴掌大小,通體呈黑褐色,像是幹涸的血迹将它浸透一般,木雕湊過來的時候,扶凊感覺細微的風帶着一股淡香闖入鼻翼,轉瞬即逝,快到讓她以為是錯覺。
他們正說話的時候,周掌櫃手下的那些護衛已然将他們團團圍住,周掌櫃臉上仍舊帶着幾分驚懼,躲在護衛身後露出半個腦袋。
“是你們殺了他?”
恐懼充斥在周掌櫃的心底,眼見突然冒出來的一對陌生男女就那麼大刺刺守在屍首面前說着什麽,周掌櫃隻覺一陣頭暈目眩,招呼着守衛将他們圍了起來。
或許是此刻恐懼讓他喪失了思考,周掌櫃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青年身上的服飾樣貌。
扶凊轉過身,無辜眨了眨眼睛。方才她被那具詭異的屍體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把周圍人給忘記了。
不過她也沒開口,畢竟長夜司的人在身邊,眼下這個情況說起話來比她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