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安靜得落針可聞。
加州清光慌亂睜眼。眼前畫面卻與他想象中不同,他看見審神者不僅沒有事,還清醒地坐了起來。
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似是觀察,又似是出神。
而旁邊的鶴丸國永對眼前的情景并不意外。他收刀入鞘,金眸閃閃,笑意吟吟:“晚上好呀,看起來您睡得不錯呢——”
“主公?”
加州清光一愣,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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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悠在這天晚上,被徹底打破了生物鐘的規律。
腦子裡多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記憶,細看之下發現竟然是某個暗堕本丸的經曆。
睜眼之後又發現房間裡意料之外的站着兩振刀,根據審神者對本丸的感知還能發現樓下還有一振大和守安定,多半是跟着加州清光來的。
……哈、難怪他最近總覺得不對勁。
這群家夥半夜做夢還拉他加班?
聽見身旁鶴丸國永的問候,清水悠幾乎是沒好氣地怼了一句:“我睡得好不好,你們不知……你叫我什麼?”
白鶴笑得燦爛,像是生怕他聽不清一樣,口齒清晰地又重複了一遍:“主公呀。”
簡短的三個音節清脆落地,砸得清水悠呆了一秒。
他還沒反應過來,站在門口的加州清光卻率先應激一般走近一步,紅眸緊盯白發太刀,咄咄逼人地質問:“鶴丸殿,您當初不是說——”
“說我不想有主人?”鶴丸國永接過他的話,“唔……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我應該還有說過一個前提哦?”
加州清光回憶了一下,瞬間露出被噎住一般的神情。
這家夥的确說過。
當初頭一次開誠布公地談話的時候,他說他想試試不被人管束的生活,所以願意配合他們。
但說完這句之後,他掃了一眼垂下眼眸的太郎太刀,又開玩笑一般補充了一句:“嘛、不過如果有值得跟随的主人,我說不定也會跟他走呢?”
在那樣的情景下,所有人都默認他這話隻是考慮大家的感受,所以随口一說。
現在他竟然真把這話搬出來了!
加州清光皺着眉,雙唇抿得很緊。他想要說些什麼,可仔細一想卻又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提出異議的理由。
反倒是鶴丸國永狀似無意地提出這一點:“說起來,主公他早已決定全心全意幫助你們尋找主人,也不會讓你們改口。”
“我的選擇似乎與加州沒有關系呢,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反應呢?”
加州清光沉默不語。他注意到清水悠也投來了視線。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他說道,同時轉身,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既然審神者這裡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等等,清光。”
這次是清水悠喊住了他,“看起來,你們應該也不會繼續休息了?麻煩幫我帶一句話吧。”
“請大家收拾一下,到大廣間來。”
加州清光離開了,清水悠慢吞吞下床,看一眼還站在旁邊的鶴丸國永:“我要換衣服。”
“需要我幫忙嗎?”鶴丸國永笑吟吟問。
清水悠無情地把他推出了門。
隻剩下自己的這段時間讓清水悠稍微冷靜了一下,他換好衣服,站在窗邊吹了吹風,明明睡眠不足,卻半點不覺得困乏。
他深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鶴丸國永就乖乖等在門外,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一起下樓。
清水悠覺得自己應該有很多問題。
但當他開口,他發現自己現在隻想詢問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叫我主公?”
鶴丸國永先是問:“難道您現在不是我的審神者嗎?”
随後又正了正顔色,聲音被安靜的夜晚襯得靜谧:“我沒有講過吧?我其實沒有見過我的審神者。”
他剛被鍛出來,對方就失蹤了。在一開始甚至有不少失去理智的付喪神将懷疑的視線投注至他的身上,所幸被其他人攔下。
所以他與那位審神者幾乎沒有交集。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能記得的就隻有他還在鍛刀爐裡時,對方歎息一般說出的一句話:
——“要是能真切見你一面,就好了。”
這句話是他對那一位唯一的記憶,也是他留下來幫助這個本丸尋找主人的其中一個原因。
給予了自己人身,卻連這樣一點小小的願望都無法滿足,豈不是有點太吃虧了?
他想找到那位審神者,想和他“見一面”,然後就算作自己完成了約定,之後想要做什麼都不再有束縛。
在那時,他的目标是成為一隻能自由翺翔的鶴。所以他執着于留下。
可現在……
他甘願為自己重新束上缰繩。
“這麼算下來,我們的目标并不沖突,對吧?”鶴丸國永笑着道,“人類總會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想法,雖然我隻是刀,但既然我擁有了人類的外形,學會人類的思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清水悠靜靜聽着,待他說完,忽然停下腳步。
“我尊重你的選擇,”他說,“但有一點我不認同。”
鶴丸國永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清水悠:“我不會束縛你,籠養鳥兒是扼殺天性的做法。”
“你還是你。不論是想要振翅高飛、還是安居築巢——”
“這一切,全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