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子監大門出來筆直朝前,隻一次左拐經過雙井巷就是南書院大街。
不比北書院街一整條書市和各色文房四寶店鋪,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這南書院街上的店鋪多是酒樓飯館,就連那些小攤也多是賣吃食的。
街上商鋪經營着從南至北的各種吃食。從熱氣騰騰的湯餅、蒸餅,到香氣四溢的炙肉、鹵味,還有各式口感獨特的糕點蜜餞,可謂應有盡有。食物獨特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引得南來北往的行商坐賈或是思鄉學子前來,讓這條街熱鬧非凡。
兩人要去的地方不遠,即使不坐馬車,也就一盞茶的功夫,說着話就到了常去的八仙居。
因是常客,八仙居樓上的雅座包廂長年給他們留着。掌櫃知二人身份,見他們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的帳簿前來迎接。
一邊躬身引他們上樓,一邊陪着笑臉問:“今日來了新鮮的銀魚,廚房揀最好的留着,二位少爺可要嘗嘗?”
“那就嘗嘗,還要個琵琶鴨,再上幾個咱們孟小爺愛吃的菜。”
陸琛說完又看了一眼孟易安,确認他沒什麼意見就擺手讓人退下了。
兩人出來都是他主動照顧,孟易安也已經習慣,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好嘞,二位爺稍等。”來的次數多了,不用多說酒樓的人就知道該怎麼伺候,夥計麻利地給兩人沏上了茶。
落座後,陸琛像是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快走到包廂門口的掌櫃:“還有前些天那個唱曲的,也一并叫過來。”
他說的這唱小曲的并不是那種煙花場所賣唱的女子,而是一對祖孫。小姑娘嗓子亮,又下了功夫,戲唱得不錯,兩人原是戲班子的,因戲班子散了隻能自己出來找吃的。酒樓掌櫃見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無處謀生,便行了個好讓他們在這酒樓賣唱。
這會兒唱曲多是口口相傳,聽來聽去就那麼幾首。這對祖孫是南方來的,孟易安聽他們唱調覺着新鮮,好幾回來酒樓都讓人在一旁唱點小曲兒,全當背景音樂了。
陸琛有心記着他的喜好,才讓掌櫃又去叫他們來。
“這…”掌櫃轉過身來面露難色。
“嗯?”陸琛不悅地擡眸,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人不在就算了,我又不是不聽曲就吃不下飯。”孟易安這曲兒也不是非聽不可,見到掌櫃為難,開口給他解了圍。
“人倒不是不在,隻是有客人先叫走了,這位客人…”掌櫃說起話來支支吾吾。
八仙居的廚子手藝好名氣大,來的客人多,這其中不乏各種權貴子弟,他是誰都得罪不起。掌櫃不敢說謊,但又怕這些人在店裡争鬥起來,所以才這麼為難。
陸琛一眼看出了掌櫃猶豫的原因,嗤笑道:“看這樣子這人有些來頭,到底是哪家,你照直說就是了。”
“是廣平侯府的徐二公子。”
“徐白楊?”一聽到這個名字,孟易安頓時來了興緻,茶也不喝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那我這曲兒今天還就非聽不可了。”
“廣平侯徐家的人,你認識?”陸琛語氣有些酸,他與孟易安算得上是朝夕相處了,竟沒聽他說過認識什麼徐白楊。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孟易安這個認識似乎不是什麼友好的那種。
“豈止認識!”孟易安冷笑一聲,接着便同陸琛說起了他與徐白楊的淵源。
***
徐白楊乃是廣平侯嫡孫,孟易安與他可不是認識這麼簡單。
孟易安的繼母,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夫人是永安侯府嫡次女,永安侯夫人與廣平侯府夫人又是表姐妹。真要論起來,孟家和徐家也能扯上些沾親帶故的關系。當然,這門親戚孟易安是不認的。
别看他爹現在貴為丞相,那是因為站隊當今皇上赢了奪嫡之争,當年他也隻是一個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
不過即便如此,十六歲就中了狀元的青年才俊,在衆人眼中仍然是前途無量。因此在孟易安母親去世後,來說媒的人絡繹不絕,而孟父在這衆多選擇中挑中了如今的妻子。
成親那日,來孟府觀禮的人當中就有廣平侯府之人,徐白楊也在其中。
那天人多混亂,也不知怎麼走的,徐白楊與随從走散,闖進了孟易安母親生病時所住的院子。
父親再娶之時,孟易安還沉浸在喪母之痛中,正在院中緬懷傷感。徐白楊冒冒失失闖進來就罷了,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将新夫人說成是他母親。孟易安不悅與他争吵了幾句,對方竟對他去世的母親出言不遜。
孟易安哪還能忍,他那時本就心情極度糟糕,被徐白楊這麼一刺激,當即便動上了手。
徐白楊比孟易安長兩歲,但他生得白白胖胖,動作也不如孟易安靈活,被孟易安一把推倒就起不來了,于是孟易安騎在他身上就是一頓胖揍。
直到後面兩人的丫鬟找來,才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徐白楊解救出來。
這是在孟府,廣平侯府又是親戚,衆人不知起因,隻看到徐白楊被揍的慘樣,自然當做是孟易安的錯。再加上廣平侯夫人以侯府之勢壓人不依不饒,最後孟爹壓着孟易安給徐白楊道歉,此事才算了結。孟易安便是這樣與他結下了梁子。
也是這一次讓孟易安對父親更加失望。
此後他與徐白楊在各種場合也見過幾次面,雖沒有鬧得多大,但每次總有些小龃龉。
現在孟易安是實權丞相之子,地位轉換,徐白楊知道孟易安記仇,躲着他的時候多。尤其在孟易安入學國子監之後,兩人再沒碰上了。
現在找到機會,孟易安當然要去給徐白楊找點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