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青宗宗主獨女去世的消息不出幾日便傳遍了各洲,無人看見她的屍首,但天下修士皆知她被傀教的魔修挖去了内丹,死狀凄慘。延青宗宗主震怒,發誓與傀教不共戴天。世家宗門也紛紛聲讨魔修行徑之卑劣。
可比起這些,人們反倒更在意宣稱殺死了秦問雙的那名魔修。此人比秦問雙低了整整兩個境界,卻能置她于死地,這等實力不禁引起一片嘩然。要知道,往日在宗門裡辛辛苦苦的修煉百餘載,遇見境界比自己高的修士也隻能夾着尾巴逃跑。現如今,竟有這種越級殺人的門道,長此以往,豈不是連挑戰那些隐世大能都不在話下?
一時間,魔修的名聲急轉直上,修士們紛紛改修心魔之道,投入魔教麾下,這股風氣在散修中最為盛行。在衆多魔教中,傀教最受人們歡迎,即便他們的教主陸九終神出鬼沒,鮮少露面,可慕名加入的修士仍舊多如牛毛。其他教派也跟着沾了光,教衆激增,風頭無量。
有了教派作為後盾,這些魔修在殘害修士時更加肆無忌憚,不論是散修還是世家宗門的人,皆可能成為他們獵殺的對象。
在此情形下,一小部分不願轉修心魔的散修們為尋自保,接連加入了乾洲一個名為淩雲盟的組織,其盟主趙懷仁斥責魔修行徑惡劣,号召天下的世家宗門一齊征讨還天下安甯,可惜響應的門派寥寥無幾。諸如延青宗之類的名門雖與魔教結仇,但不屑于理會淩雲盟這種小卒;而其他的小門小派擔心,自己站出來就會成為魔教的下一個靶子。
好在趙懷仁并未氣餒,他親自帶領盟中義士在各方讨伐魔修,所到之處無不告捷。
然而,比起魔教如蝗蟲般迅猛的勢頭,趙懷仁這些做法不過是揚湯止沸。要想真正平息事亂,還得從根源下手。
“可就憑咱們這點人,沒法跟傀教硬碰硬啊。”
“誰說要硬碰硬了?好歹得先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吧?”
天色已晚,趙懷仁帶着幾人在金洲的一處山頭裡落腳休息。大家圍坐在篝火前,商量着對策,盡管趙懷仁說的信心十足,但其他幾人對此事的态度并不樂觀。其中一個更是直白道:“要是那麼容易知道還輪得到咱們嗎?延青宗肯定第一個沖上去滅門了。”
這話雖有幾分調侃的意味,但也不無道理。與其他魔教的張揚不同,傀教自秦問雙一事後愈發低調。興許還是忌憚延青宗的實力,傀教教主幾乎銷聲匿迹,連帶着當年殺了秦問雙的那個魔修也一并不見蹤影。世人都懷疑他們就躲在傀教的大本營裡,可饒是延青宗追殺傀教教衆這麼久,也未曾知曉他們的大本營究竟藏在何處。
趙懷仁斜睨了他一眼,平靜道:“和傀教有仇的又不止延青宗一家。”
那哥們眨了眨眼,忽然驚慌:“哥,就算有仇,你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想不開啊!嫂子這月子都沒出來,你出事了我們回去怎麼交代?!”
“想什麼呢!”趙懷仁又氣又笑,朝他腦袋上就是一拳頭。但很快趙懷仁又收斂笑意,陷入了沉默。
其實找傀教老巢這事,他是有私心的。雲雁丘自從那日離開後便杳無音信,用腳指頭都想得到他是去找李洲白了。而李洲白能去哪兒更不必說,秦問雙的死訊鬧得沸沸揚揚,他定然也在找傀教的大本營。
換言之,隻要找到了傀教的老巢,雲雁丘和李洲白的下落自會明了。
但這又談何容易?趙懷仁搜尋傀教的下落已經幾月有餘,可每每逮着的都是些小喽喽,更有甚者隻是打着傀教的旗号在外頭招搖過市,一點有用的情報都問不出來。
煩心的事情想多了也是空耗心神,趙懷仁揉了揉眉心,吩咐幾人盡快入睡,準備明日再趕去元城同齊榮廷交換消息。
夜幕低垂,萬物都陷入了寂靜,唯有火焰炙烤木頭的脆響依舊清晰。趙懷仁屈起一條腿,把手搭在膝蓋上,目光凝望着眼前的篝火。火光在他的眼底跳動,卻燒不盡裡面的愁緒。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趙懷仁都有些困頓時,一聲沉悶的撞擊突然敲響了他的意識。他猛地擡頭朝周圍觀望,手更是摸上了劍柄。那聲音不算遠,說不定就在能瞧見這簇火光的地方,趙懷仁連忙叫醒了幾個同伴,準備迎接随時可能到來的襲擊。
就在他們匆忙拿起武器時,一聲更加清脆的聲響穿透黑夜而來,趙懷仁當即朝着聲音的方向沖了上去,借着微弱的光亮發現一個矮矮的黑影。他本能地揮動重劍向其砍去,卻在聽到孩童慌張尖叫的刹那硬生生卡住了動作。
同伴們飛快跟上,隻見趙懷仁劍下竟是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兒。這孩子穿着一身破爛的布衣,上面髒兮兮的,臉也沒幹淨到哪兒去,像剛在泥池子裡滾了一圈似的。
大抵是被趙懷仁這一劍吓破了膽,小孩兒哭得撕心裂肺,嘴上一個勁兒求饒。衆人探了探,确定這孩子身上沒有靈力後便将人扛了回去。
篝火照亮了小孩兒的身影,幾人驚訝地發現,這個瘦削孩子身上的髒污根本不是泥,而是幹涸的血迹。
大家想問問他發生了什麼,可這孩子驚恐萬分,隻一味抱着腦袋,雙眼緊閉,嘴巴裡反複喊着“别殺我”的字眼。他沉浸在恐懼之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衆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他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如此恐慌。
趙懷仁見狀,默默拿出了水囊,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幹淨的布,一邊替小孩兒擦掉黏在身上的血迹,一邊輕聲安撫:“孩子,别怕,這裡沒人要殺你。”
“不!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孩子吼叫着,嗓子都快哭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