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更是非常熟悉。

亂糟糟的頭發，舊式的眼鏡，還有最顯眼的閃電形疤痕，被石化了的面龐上定格住在一個驚慌失措的表情，微微張着嘴似乎正要說什麼。

而德拉科的驚訝愕然也是顯而易見的，幾乎就要打破他的冷靜自持，讓他發出一聲尖刻的嘲諷聲了。

哈利·波特。

滑天下之大稽的哈利·波特，讓黑白巫師雙方遍尋不着的哈利·波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在那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十年之後，完好無損地，出現了。

德拉科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揮了揮魔杖，解除了石化咒。

從凝固狀态恢複過來的黑發年輕人勉強穩住身形，然後蹬蹬蹬倒退幾步，貼牆站着，碧綠的眼睛探究而慌亂的盯着他。

德拉科心裡有各種情緒翻湧不定，如同哈利·波特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舊日時光一瞬間都朝他湧來了似的。

但表面上他隻是在确認完波特并沒有武器之後便收起魔杖，而後抱着胳膊，揚起了下巴，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心血來潮想喝一杯，卻收獲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鑒于自己的這一行程完全是既定之外，那麼姑且先排除故意為之的嫌疑好了。不，也不能完全排除，說不定從聖芒戈開始就在跟蹤他了，那麼他在酒吧現身是有什麼目的呢，想借自己的手拾起昔日救世主的聲名重回魔法界嗎？這以波特現在一片狼藉的風評估計有點困難，德拉科玩味地想着，說起來，這個波特的模樣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瘦得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

德拉科有點狐疑地再次打量面前的人。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太長時間沒有見過哈利·波特了，才将面前之人的相貌與十三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的少年形象完全重合了起來，仿佛那個記憶裡的哈利·疤頭·波特就是現在的模樣，沒有分毫變化。

但怎麼可能呢，時光不會對任何一個人展現出額外的寬容，尤其是這十年，可能不會有人哪一個人是輕易度過的。

想到這裡，不知是不是因為久遠的回憶浮上心頭，帶來一些别樣的情緒，德拉科的表情松緩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寬宏大量地決定先一步打破沉默：“好久不見，波特。”

他自認為自己的語調已經足夠平和，但對面的黑發年輕人還是瞬間緊繃起來，脊背緊靠住牆壁，保持着一個不安而警惕的姿态——德拉科毫不懷疑自己若是有什麼額外的舉動對方會立刻拔腿就跑，然後才幹巴巴地回了一句：“嗨，馬爾福……”

哈利·波特的聲音有點幹澀，神态中也有些奇怪的欲言又止，躊躇了半天，直到遊移的視線落在地上的預言家日報上才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拙劣地找話題道：“法律執行司司長，不錯嘛。”

德拉科扯了扯嘴角，沒有立刻接話，他敢說這是他第一次從波特口中聽到對自己的正面評價，來自于學生時代宿敵的肯定總是能讓人感覺到格外的愉悅。

“那麼你呢，波特，你這些年都在哪裡？”德拉科從這愉悅中生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甚至算得上好聲好氣地開始與這個老同學叙起舊來。

對面的人卻不領情，語氣生硬地頂了回來，“這個沒有必要告訴你吧，馬爾福。”

“确實沒有必要告訴我，”德拉科點點頭，假笑道：“那麼我假設波特先生是想跟我回一趟魔法部，跟傲羅解釋一下為什麼要跟蹤現任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意圖不軌了？”

“什麼？我哪有跟蹤你。”站在牆角陰影下的人似乎被驚呆了，顯然這不是他所預想的對話方向。

而對德拉科來說，眼前的波特簡直像是隻龇着牙虛張聲勢的小動物，自以為兇狠，實際上不比一隻偷溜進花園的地精難對付。

哈，德拉科在心裡發出輕微的得意聲音，波特稚嫩的反應仿佛讓他也跟着幼稚起來。此刻他更是生出了好奇，不知道對方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長不大似的。

德拉科挑眉笑了笑，“怎麼沒有，不是意圖不軌為什麼見我就跑。”他說着直接伸手攥住哈利的手腕，硬生生将人從牆角拽出來，拎到自己眼前，“看，證據确鑿。”

哈利完全沒想到他的動作，被拽得踉跄了一步，頓時氣惱得漲紅了臉，“放手，馬爾福！”

“所以，告訴我你在逃什麼？”德拉科眯起了眼睛，“這麼害怕見到我嗎？”

綠眼睛的男孩抿緊了嘴唇，他嘗試掙脫德拉科的鉗制，但失敗了——德拉科覺得掌中的手腕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瘦骨嶙峋一些。德拉科發誓自己看到對方隐蔽地翻了個白眼，然後這個向來習慣橫沖直撞的格蘭芬多竟然識時務地妥協了。

“我……不想讓人知道，”黑發年輕人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勉勉強強地對自己的行蹤進行解釋，或者說糊弄，“之前我在麻瓜世界。”

德拉科對此不置可否，輕哼一聲，“我倒是不知道，原來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真的做了逃兵啊。”

哈利垂下頭，捏緊了拳頭，很不忿的樣子卻不反駁，“随你怎麼說。”

“既然這樣，那你現在又回來做什麼。”德拉科放開了手，任由哈利驚弓之鳥似的再一次貼牆站好。

這個問題像是突然擊中了哈利的死穴一般，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我隻是想回來看看……”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沒有再說下去要看看什麼。

但德拉科不用想也知道，不過是格蘭傑，窮鬼一家，還有其他一些他記不清名字的鳳凰社們。

“好吧。你現在住哪裡？”德拉科懶得深究波特貧瘠的人際交往，一邊轉了個話題，另一邊不加掩飾地打量起對方鬥篷下面髒兮兮的袍子，他又想起之前在破斧酒吧波特面前僅僅放着一杯隻值一納特的酸橙水，再加上波特似乎比少年時更瘦一些的身形，難免懷疑他這些年是不是生活窘迫。

哈利警惕：“你問這個幹什麼？”

這語氣簡直像懷疑自己要借機謀害他似的，德拉科在心裡撇了撇嘴。

說實話，關于這個他确實隻是随口一問，并沒有、也不屑于有什麼别的心思。畢竟距離他們從霍格沃茨畢業已經整整十二年，曾經那些矛盾也好，紛争也罷，離開學校中四個學院分立的土壤之後再回想，自己都會覺得毫無必要，況且任何事情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反刍咀嚼，也已顯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