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要說什麼純血統的優越感在如今更是個笑話了,伏地魔倒台之後,德拉科都快數不清有多少曾自诩不凡的純血被審判為有罪,幾乎快要把阿茲卡班填滿了。
當然,他們争鋒相對了整個學生時代,也沒有道理就此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隻不過比起曾經的劍拔弩張,再次見到哈利·波特,德拉科反而隻覺得境遇奇妙。
他心裡突然便生出一個念頭,這個念頭是這麼自然而然,如同他今天和波特能在這裡重逢,就是為了這件事一般,甚至德拉科常年在下屬面前闆着而顯得陰沉的面龐都因為這個念頭而柔和了。
他這樣想着,也這樣自然地說了出來:“我請你吃個飯吧。”
“啊?”哈利一愣,表情空白了一瞬。
然而德拉科的态度實在非常理所當然,也沒管有沒有得到對方的應答,就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隻是吃飯而已。”
哈利皺起了眉頭,他原本是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從這裡脫身的,但是……
*
對于哈利來說,這當然是倒黴的一天。
但說實在的,他已經倒黴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在這種最茫然失措、境況窘迫的狀态下撞見德拉科·馬爾福竟然都能稱得上是某種程度的幸運了。
畢竟馬爾福是他這回遇見的第一個老熟人。就算這個熟人是讨厭的馬爾福,總也好過直接撞上别的什麼危險人物,哈利樂觀地想。
隻不過再次見面的德拉科·馬爾福強勢得超出他的預期。
哈利還記得他上一次見到馬爾福,是在霍格沃茨的畢業晚宴上,當時的場面有些混亂,自己不知怎麼又和馬爾福吵了起來,并且打了對方一拳。關于吵架的緣由,哈利已經想不起來了,隻痛快地記得那個金發少年捂着下巴滿臉不可置信的可笑模樣。
那時的他想必絕不會料到,和馬爾福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自己身無長物,一天沒怎麼吃過東西了,連手上的預言家日報都是撿來的,口袋裡隻剩可憐兮兮的兩個銅納特,原本就在發愁之後該怎麼辦。而對方衣着得體,遊刃有餘,那張讨厭的臉挂着假笑刊登在預言家日報第一版上,稱得上的功成名就。
說實話,當哈利從預言家日報上看到冠在馬爾福名字前面的稱謂是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時,受到的沖擊甚至大于他看到報紙上的年份日期時。
不過哈利或許草率沖動,但也絕不愚鈍。在和馬爾福幾句交談之後,他已漸漸回過味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早已不是他們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那時即便和馬爾福面對面扔惡咒,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扣分和關禁閉而已。
這個陰險的家夥如今是魔法部的高官,若真的和他交惡,吃虧的絕對是自己。
而馬爾福出人意料的平和語氣,其實也某種程度上讓哈利原本應激的大腦慢慢歸于平靜了。
他看着眼前面容熟悉卻也非常陌生的男人,再一次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就像對角巷的環境變得陌生,有一半的店鋪他不曾見過一般,這個見鬼的馬爾福似乎也有點不太像他曾經認識的那個驕橫自大的讨厭鬼了。
對方的長相比他記憶中成熟一些,側臉下颌線條棱角分明,一頭金發倒還是那麼矯揉造作地梳得整整齊齊,言談間更有一種讓他分外陌生地對事态發展的掌控力。
不過,從前見了面就要吵架乃至動手的馬爾福要請他吃飯的荒謬程度還是超出哈利的接受能力了。他差點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失去了一段記憶,難道他和馬爾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擁有過可以邀約吃飯的交情嗎?
當然馬爾福的這個提議,對自己來說并不算一件壞事,哈利藏在鬥篷底下的手摸了摸自己幹癟的胃部,這樣想着。
*
其實哈利并沒有第一時間拿定主意,然而安靜的小巷中突兀響起的兩聲咕噜聲,打破了他所有的盤算。
窘迫的男孩僵硬在牆角。
德拉科難得發了善心,沒有嘲笑對方,隻是又重複了一遍:“隻是一頓飯而已,走吧。”
……
“好吧。”一個低低的聲音終于回應了他。
德拉科達到目的,不再贅言,他轉頭往巷子外走去,揚了揚下巴示意哈利跟上。
哈利默默拉上自己的兜帽,将自己的臉完全隐藏在裡面,跟在德拉科後面往前走了兩步。
哈利離得近了,德拉科才發現對方大概從七年級之後便沒有長高,湊近了一比,将近矮了自己小半個頭,德拉科有點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而直到此刻,聽着跟在自己身後布料摩擦的沙沙腳步聲,德拉科好似才終于敢确認,這個黑發碧眼的男孩是真實存在的,并不是他憑空發了幻想,出于某種緣由德拉科微微松了口氣。
德拉科正考慮着要帶波特去哪裡,忽而想起什麼,扭頭問:“你的魔杖呢?”
他注意到就算是被自己逼到角落,這個曾經在霍格沃茨隔三差五就要和他互扔惡咒的波特也沒有抽出魔杖的意思。
“丢了。”隐藏在鬥篷裡的人從厚重的布料後面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連魔杖都丢了,還對自己這些年的行蹤語焉不詳。這個波特還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啊。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系呢。德拉科沒有追問,畢竟他隻是想請對方吃一頓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