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歸:她到底是怎麼保持這幅表情的啊?
她真的很好奇,想要去問一問。
因為許如歸少時在家中,最佩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起來高深莫測的。
她兄長就是這樣的,之前鄰家小孩常常欺負她,兄長知道後,表面上沒有什麼神情,背地裡叫了幾個小孩教訓回去。
許如歸第一次知道兄長這樣的反差,内心實在欽佩,想要模仿毫無表情的臉色,可惜怎麼樣都學不來。
想起兄長,許如歸眼色一黯,盯着黃歧發呆。
黃歧突然擡頭,風吹開額前碎發,露出光潔圓滿的額頭。
她眼神淡漠神離,就這麼看着許如歸,就像看着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
“好了。”黃歧将自己摘的幽篁花放入許如歸的籃子裡,用書冊隔在中間,以便于區分。
“不摘了?”
許如歸輕輕出聲,好像偷東西被抓包的賊,她慌了手腳,趕緊移開視線。
“嗯。”
許如歸也趕緊放好幽篁花,提起籃子,和黃歧一前一後的走。
這次她倆并肩齊行。
“黃歧。”許如歸忍不住,終于喚出這個名字。
“嗯?”
許如歸眉尖微蹙,神色遲疑,一排潔白貝齒咬在花瓣唇上。
沒聽見許如歸的下文,黃歧停下腳步,神情冷淡看着她。
“有事?”
許如歸也停下來,再三猶豫,緩緩開口:“你......是怎麼保持一個表情的?”
黃歧:?
黃歧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淡淡着,她好像也在猶豫。
最後,她深呼吸,歎氣道:“我也想......有很多......表情。”
許如歸:?
許如歸又發現,當一句話很長的時候,黃歧會幾個字幾個字的一停頓,不是半句話一停頓。
黃歧抿嘴,眼神閃爍,眼裡滿是猶豫與遲疑,糾結着,最後仿佛是破罐子破摔般,将所有實情告訴許如歸。
黃歧兩三歲之前,面部表情還是正常的,某次從馬上摔下,臉朝下,此後就做不了大幅度表情,不知是聽誰所說,針灸可以治療此雜症,黃氏父母便帶着黃歧去治,結果幾針紮下去,别說表情了,直接成面癱。
此後黃歧就一直是沒有表情着的。
因不能做其他神情,其他小孩都怕她,也不常與她親近,漸漸的,她就一個人玩,家裡人也不怎麼管着她,時間一長,竟連說話都有問題。
當黃氏父母反應回來時,一切都晚了。
長時間少言少語,導緻黃歧說話口吃磕巴,還有點口齒不清。
後來有在說話的方面多次訓練,稍稍改善發聲問題,但還有點遺症。
為了不讓他人發現,黃歧說話時盡量隻說幾個字,長句就像思考般幾個字停頓。
怪不得她斷句方式那麼奇怪呢。
黃歧說完這些事,已經花費半個時辰。
夜色漸濃,風吹得冷。
“所以......你能不能......别告訴......别人。”黃歧面無表情,聲音裡卻浮着幾分懇求。
黃歧起初也不想把自己這些經曆說出來,也許是身邊太久沒有朋友相伴,也很長時間沒有說過這麼多話。
被許如歸這麼一問,就把腦海裡組織多年的語言緩緩說出。
“我答應你。”許如歸攏了攏籃子,她側頭,唇瓣勾起淺淺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别人的。”
許如歸感覺黃歧那張冷漠的臉上有如釋負重的神情流露。
黃歧一直看着許如歸。
許如歸被看着有些不自在,她摸摸自己的臉,問:“怎麼了?”
“我想......對你笑。”黃歧垂眸,盯着自己的腳尖。
許如歸把手中的籃子放下,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捧起黃歧的臉。
黃歧有些不知所措,面部肌肉沒辦法自由支配,隻能睜大雙眼,面無表情的後退幾步。
許如歸緊跟着上去,雙手顫抖着,指尖挨着黃歧兩邊唇角,輕輕往上移,然後人為的讓黃歧笑起來。
“這樣的話,也算是笑啊。”許如歸眉眼彎彎,語氣輕柔。
說着,她放下手。
黃歧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學着許如歸的方法,沖她“笑”了一下。
“多謝。”
“沒事兒,誰讓我們是朋友呢。”許如歸揮揮手,然後蹲下身拿起籃子,準備走。
朋友?
黃歧消瘦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緊跟上前,幾乎快貼着許如歸,定定的看着她。
“我們......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