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幕,月色清淺,在空中散出幽幽浮光。
吹面不寒楊柳風,風掠過湖面漾起粼粼波光,與月光相襯。
許如歸獨自一人在湖邊采摘幽篁花。
幽篁花杆形似細竹,通體青綠,長不過兩根手指,頂端開着白色五瓣花,中間的花蕊卻是異樣的黑色。
此花近水而生,多用于療愈丹藥。
許如歸打算多摘點,明日抽空送去藥閣換點銅錢。
差不多時,許如歸挎着小籃子向丙殿走去。
殿門前走來個人,許如歸定睛一看,發現是黃歧。
“黃歧?這麼晚了還出來作甚?”
黃歧懷中揣着幾本大冊子,像是在找人,看到有人朝自己的方向走去,便小跑幾步,發現對方是許如歸,腳步又緩下來,面無表情的說:“你看見......田耕懷了嗎?”
“沒有啊,他不在丙殿裡嗎?”
“不在?我現在......着急找他。”
許如歸與黃歧相處時間不長,平日裡也很少見,她第一次發現黃歧說話總是半路一停頓。
她音色清冷冷的,如同幽谷深泉的水,泠泠作響。
“他應該在别的地方偷偷習武了吧。”許如歸回想中午發生的事,看到田耕懷被打得那麼慘,還有知道江羁的學法之後不可置信的模樣,她忍俊不禁,盡量壓住自己的嘴角,可千萬别笑出聲來。
“好吧。”黃歧伸手,把那些冊子遞過去,還有一袋沉甸甸的東西,聲音淡淡的,說:“勞煩你把這些東西交給他。”
許如歸将書冊放進手籃,手隔着布袋摸出囊中之物的形狀,掂了掂,還有幾分重量。
“啊......這個是......?罰抄的書冊?”
許如歸一開始沒想到是黃歧代抄的東西,還以為是新發的書籍。
對上許如歸的眼睛,黃歧立即轉移視線,語氣有些不自然:“他給的......太多了。”
許如歸心中已然有答案,順帶着把錢袋也丢進手籃。
黃歧仿佛松口氣,面上卻依舊毫無表情,向許如歸拱手,“多謝。”
許如歸心想:她到底怎麼做到一直面無表情的啊?
黃歧欲轉身離開,目光卻落在許如歸手籃中的幽篁花。
“這是?幽篁花?”
“對啊。”
“最早......也得在三月末......才會生長吧,怎麼現在就有了?”
幽篁花身形似竹,連生長季節也大差不差,都在四五月份開始生長。
黃歧語氣微微吃驚,可臉上依然神情自若。
“不知道......”許如歸停頓,摸摸下巴故作思考,眼神若有若無的掃過黃歧的臉,想要在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找出一些動靜。
“可能是今年暖得早,所以花也開得早。”
黃歧臉上的柳眉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許如歸快速捕捉到黃歧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有點欣喜?
她咽咽口水,垂眉低眼,微微試探着:“你要去摘嗎?”
許如歸經常去采靈草換錢,除了見過江羁,最常見的人就是黃歧。
她和黃歧一樣,都是一個人獨自采藥,不像旁人,都是成群結伴着的。
淩禦山地勢優渥,鐘靈毓秀,是個聚集日月精華的好地方,靈草靈樹遍地生長,孕育出幾隻小精也是常有的事。
赤衡宗主張弟子采靈草送入藥閣兌換金銀财物,一來可以培養弟子能力,二來免得讓藥閣裡的長老花費大量時間采藥。
靈草不是誰人都能采的,等級越高,采集方法越難,不同的靈草需要運用不同的仙術或五行術,用錯法子,就會引起靈草反噬。
不然就像江羁,采集龍騰草用錯五行術,就落得被炸飛的下場。
幽篁花是比較低級的靈草,隻需要給手施蘊水法,就可以随意采摘。
“嗯。”黃歧點點頭。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許如歸指指自己手中的籃子,“咱倆一起去,這樣你采摘靈草也有個地方放,不至于回來時兩手抓着累得慌。”
其實許如歸可以直接把東西拿走,直接給黃歧留個籃子。
但是她有點私心,想慢慢觀察黃歧,好奇她除了滿臉冷色,是否還會有别的表情。
“好。”黃歧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沒有多說話,擡腿就走。
“哎。”許如歸緊跟着上去。
她第一次和黃歧相處,正好可以相互了解一下。
黃歧腳步快,沒有等着許如歸,先行一步走到湖邊,當許如歸趕到時,她已經開始往手上施了蘊水術,準備摘幽篁花。
許如歸也準備一下,和黃歧一起摘。
三月暮春風吹過,樹影婆娑,花身搖晃。
兩人靜靜的做自己的事,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空氣裡彌漫着安靜,偶爾聽見幾絲蟲鳴。
許如歸總是偷偷瞄幾眼黃歧。
黃歧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就淡漠的,如同一株冬日寒梅,從不争奇鬥豔。
月影浮光映在她臉上,生生增添幾分穩重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