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少女站得筆直，抹了抹眼睛，神情看起來淡然又振奮。“賭你會在仙洲大比上輸給一個人，賭注是掌門之印，若我輸了，雁回山的掌門叫你來做！”

溫亭嬌斬釘截鐵的話音叫莫雨潇愣了直直三秒鐘。他認為溫亭嬌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不要以為你是溫無極的女兒——”，話未說完，一樣閃着玄光的事物卻蓦然從溫亭嬌手裡出現，一方玄晶印正浮在她細膩的掌心。

“我爹的掌門之印，曆來在我這裡，我敢拿，怎麼你不敢要嗎？”

“……”

等到溫亭嬌扶着林挽秋匆忙下山去玄武湖時，莫雨潇還猶自站在原地。那張陰沉沉的面孔一時想笑，一時卻又呆愣。良久還是哈哈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底掠過幾分無情的鋒芒。

“顧雁回什麼時候跳下去的？”

玄武湖上的漩渦平息了下去，方才一陣波動，引來了許多弟子，可衆人不知先前發生了什麼，莫雨潇領着顧雁回來時，弟子們皆在各處修習，山堂下并無閑雜人等。

林挽秋本欲去找人幫忙，可卻一路被揍回了炎華峰，他想躲起來等機會下山，沒想到會遇到溫亭嬌。也沒想到溫亭嬌會替他同莫雨潇周旋。

“溫小姐——”，林挽秋隐約知道溫亭嬌的身份，可他們恐怕隻能算半個同門，他之前甚至沒有和這個姑娘說過一句話。溫亭嬌看着十分不好接近……

他叫不出那聲師姐，語氣客氣又有些無助。

“我想，我們還是去禀報掌門吧……”，玄武湖上什麼也沒有，顧雁回跳下去了，他若沒過靈氣之境，那麼跳下去必然是個死。林挽秋不知道顧雁回是死是活，撐着半條傷腿下來，他的膝蓋還在痛，臉色上卻寫滿了擔憂。他的眼睛裡有眼淚。

“恐怕，來不及了——”

溫亭嬌向前走了一步，玄武湖這個地方是鎮壓湮虛的地方，湖上本有禁咒，那莫雨潇定然研究過此處，繞過了禁咒，讓顧雁回落進水中。

雖則原來的顧雁回沒死在這裡，可如今情況變化，确然不知他下去了會怎樣。

“溫小姐——”

林挽秋隻見溫亭嬌站在水邊，仿佛下定了決心，毅然決然就要跳下。溫亭嬌閉上眼，正是又往前了一步，忽然胳膊上多了一份力道，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她。

轉過頭，隻見面色蒼白的顧雁回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後面。

他應當剛從水下爬上來沒多久，衣袍還是濕淋淋的，頭發依舊淩亂，眼神卻是定定地望着她。

幽深如夜的眸子，即便是在天光之下望去，也恍若讓人心裡一驚。好似他的眼裡裝着難以言喻的自己，他并不是個能夠讓人一眼看得很清楚的人。

溫亭嬌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瞳中一瞬間閃過驚愕和意外，以及很微弱的放松。

“你……”

她想問，你是怎麼上來的。腦海之中卻閃過一幕，那隻湮虛獸的魂魄猛然擡起手，銳利的爪子如一隻鑼鼓猛然拍下，顧雁回抓緊玉佩，如一頭敏捷的遊魚般，電光火石之間從湮虛的手掌之下逃了出來。

異獸并無善惡之心，一切自出自于本能。若是顧雁回反應慢些，興許被一掌拍死也隻是片刻的事。

她的心莫名地沉重了一下，雖知道他原來是絕處逢生，卻還是感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心緒。

她認為他是個有罪的人。可是，現在的他，卻又實在是無辜的。

将他發落在炎華峰乃是出于她的私心，徹底斷絕他們的往來。可命運，是否在冥冥之中自有它的定數？

溫亭嬌忽地有些茫然無措。

少女無措的眼神看起來正是像在擔心他。顧雁回手中握着自己的玉佩，林挽秋撐着一條傷腿過來，眨巴眨巴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顧哥！你沒事就好，我剛才真是吓死了！”

他站得不甚穩便，然而一手扶在顧雁回肩上，卻是仿佛欣慰得要哭。

溫亭嬌垂下眼睛，一個人願意用真心對别人，才會有如此關心自己的朋友。想到自己多年來獨行于世，想求仙道，想名揚世間，最終卻是一無所獲。而在她盯着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之時，卻早已将别人放在自己面前寶貴的真心，丢掉了。

“下次……若是莫雨潇找你的麻煩，你便告訴我爹。”

她沒說自己和姓莫的打了一個賭，随口說了句場面話，便是轉頭離開了。走了幾步，身後卻有平靜的腳步聲追了上來。

顧雁回手中還握着他的傳家寶貝，目光似有些殷切的在她臉龐上落下，“……溫師姐，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