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明月如同被誰的手濯洗過,似一面耀眼無雙的銀盤,放着純澈無暇的美麗光芒。顧雁回目光寒涼地望着溫亭嬌,泣血丹,以心煉就,自然便成了她的心。
現在,她把她的心拿給自己,當然也活不了多久。他身邊所有人知道,溫亭嬌是一定會死的。
“你恨我麼?”
顧雁回似乎此刻才看見了她,居高臨下的目光掃過,仍是冷冷的看不出什麼變化。
“秋月因我中了魔道的屍毒,時日無多……,你是溫家的後人,血中有淬毒曆練之效,可救她一命,是以我利用了你,恨我罷……”
“……”
如果能說話,溫亭嬌應該會說,我恨你!!事實上她竭力想說出這三個字。她恨他……
可惜,她的氣息已經微弱到不能支撐她說出這三個字,隻是握緊了雙手。儲山秋瞪大了眼睛,溫亭嬌選擇了死,他明明破開了般若咒她卻還是選擇了死!
“溫亭嬌——!!”
他一向看她有些不同,一個女兒家,争名奪利又如何?隻要她當真想名揚仙洲振興仙山,儲山秋便認為她是好樣的。他嘴上說她要死要活無所謂!可還是殺了滿山屍傀儡後走到了這裡。他還是想救她……
可她偏偏甯願死!
在外人面前,他喊她喊得客氣,因他覺得亭兒這兩個字太親昵,按年紀來說他可以做她爹了,是以他總記着她的身份,她是溫無極的女兒。
溫無極的女兒,就這樣輕易地死在了一個姓顧的小子手裡!?儲山秋一時不敢相信。
他死死瞪着溫亭嬌。
仿佛是到這個時候,溫亭嬌才看出了一點這個古怪師叔對自己的情感。他好像不願意看她死……
“……我。”
張口想說什麼,卻是一口熱騰騰的血從喉嚨裡噴了出來,粘稠的鮮血,染得下巴也一團刺紅,沒了心的人,又能活上多久呢。
這口血噴出來,她卻突然能吐出幾句話,扯了扯嘴角,苦笑着,“師叔……你說我不能拖累了雁回山,我也不願如此……”,她手裡似攥着個東西,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睜得很大,始終望着面前的這個人。
“我那時聽你這般說,不肯信你,但終究事情還是走到了這般地步。……我什麼也不能做,死到臨頭隻想還他恩情……欠你們的,若上天庇佑,亭兒再來彌補罷。”
溫亭嬌費勁力氣地說完,周身已是痛到不能自已,那個剖開的傷口傳來的疼痛遍布了全身,她甚至能感知到呼吸也漸漸被吞噬了。
她的兩隻手,一隻攥着,另一隻手卻是握緊了儲山秋,似不想讓他掙脫自己。澄澈的月亮在天際越升越高,仙洲的朔日,本該有這樣一輪照徹四方的明月……
唯有這個時刻,照月洞府才能開啟陣法。
溫亭嬌少年得志,自視甚高,從來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的心願是回到過去,回到那一年,雁回仙山一切都還未消散的時候。
“……亭兒??”
所有人都看見,溫亭嬌已經死了。仿佛随着她死去,雁回山的一切也在漸漸消弭。有風吹來,掃過院中的幾棵花樹,後院的荷池一朵朵花苞似在時光盡頭綻開,放出最後一點炫目的光輝。
“怎麼會有一股靈力?奇怪!”信長翁忽地疑惑了一句。
顧雁回卻不曾注意這一切,隻是擡起手,那顆瑩光閃動猶染着血的珠子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嘴角輕抿了一下,轉頭将珠子拿到那個绛紅衣裙的女子面前。
“秋月,你會活過來的……”
他抱起方才小心放置在一旁的女子,擡手喂下了那一顆由心煉化出來的靈珠。聽聞泣血還心丹,須以有情之人的心府之血所化。
江玉衡知曉他要救江秋月,召集了整個樓山閣的丹道天師,方拿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唯找尋一個對你有情的女子,以情誘之,以情困之,加之用繁華般若咒施以術法,方能煉出此物。”
“……泣血還心需同氣連之,你要以秋月身上的信物為引,煉化出來的靈珠方能認主。”
“信物……”
顧雁回目光不由轉了過去,溫亭嬌大約死去了,然而手心卻死死捏着一樣東西,他想到了那枚他給出去的玉佩。
腳步掠過草叢,他低身下去試圖掰開溫亭嬌的手掌。
儲山秋猝然擡起眼來,一聲大喝,蓦然兩人動起了手,拳風相擊,猶如各自遭受了一記重拳,儲山秋和顧雁回的身形都轟然一震。顧雁回早料到這人不會善罷甘休,擡手召來雪天劍,“公子——!”
卻有人忽地大喊了一聲。
小紅扶起了那個女子,眼眶皆是不可置信之色,“小姐她醒過來了!!”
“秋月……”
顧雁回神色一變,蓦然站了起來,急忙趕到那女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