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注視着他的眼睛,指尖輕輕劃過他鬓邊銀絲:“師父,眠兒想的是您。”說着還輕笑了一下,聲音更添幾分缱绻,“眠兒想,若是這一次有命活下來,必定要回到您身邊,永永遠遠地陪着您,這二十年來眠兒沒有一日不在想您。”
沒有察覺到修業的推拒,柳眠趁勢而上,得寸進尺地用雙手捧住他的臉,逼他看着自己,笑得一臉雲淡風輕,卻無端地風情萬種:“所以,師父您要不要與眠兒成親?”
修業以為自己可以像上次那樣,說出“不可一錯再錯”的話,再一次很幹脆地拒絕,可是他發現喉頭幹澀得厲害,竟發不出聲來。
無奈之下,他索性阖上了眸子,不肯給她一個确切的答複,可是近在咫尺顫動的眼睫還是洩露了他并不平靜的心思。
這給了她巨大的鼓舞,她一件一件細數起來:“若是沒有感情,當日醉酒青陽師侄送我回來,您為何那麼生氣?若是沒有感情,您為何把生平都告訴我,是怕我知道了玄霜仙尊和靈溪仙子的事情誤會您嗎?若是沒有感情,您為何在我外出遊曆前給了這麼多法寶靈石?若是沒有感情,您發間這銀絲,又是為誰而生?”
這番話仿佛是把他的心思掰開了揉碎了擺到明面上,可她還不肯停下來,非要逼着他親口認下這段在他心裡本不該産生的感情:“師父,您心裡是有眠兒的,是不是?”
她這樣步步緊逼,修業幾乎沒了招架之力,對她是硬也硬不得,軟也軟不得,一時呼吸驟亂,心亂如麻,下一瞬,竟就這麼消失在她面前,再一次選擇了逃避。
摩梭着指尖殘留的餘溫,柳眠非但不以為意,反而心情甚好,因為他在她面前已經開始丢盔棄甲了,這一次,他連師父的架子也顧不得了!
她見好就收,給他一個喘息的時間,自己下了天衍峰散心。
闊别二十載,宗門裡又增添了不少新面孔,偶有幾個往日的熟人,見了她都甚是驚喜,直呼多年不見,她外出遊曆一遭,終于舍得回來了。
他們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她曾經死過一回的事情。
約莫逛了小半日功夫,她還被玄霖宗主召喚了。
玄霖找她不為别的事情,一見面便上上下下替她檢查了一遍,末了啧啧稱奇:“這才一年,你已經跟沒事人一樣了,修業師伯對你當真用心,你切莫辜負他一片心意。”
柳眠試探着問:“宗主仿佛知道些什麼?”
玄霖倒也不瞞她,将自己知道的說給她聽:“你怕是不知道,一年前修業師伯将你帶回天衍峰,來尋我讨要養魂寶物,我從未見過師伯這個樣子,他對你是真看重,宗門寶庫加他私庫裡的養魂寶物不夠,他便又接連闖了好幾個秘境,這才湊齊救你的材料,如今你這般活蹦亂跳,想必他也該放心了。”
柳眠盈盈一笑,面露感激:“多謝宗主告知,我這就回峰,好好拜謝師恩!”
玄霖微微颔首,不知是出于什麼心思,又道:“青陽這幾年一直在閉關,算來近期也該出關了,聽說你們關系不錯,待他出關後可以一聚。”
柳眠眉眼彎彎,從善如流:“好,待他出關後再聚。”說完便辭别玄霖回了天衍峰。
這一回去,正好用上了玄霖的說辭。
她飛奔到修業屋外,重重拍打他的房門揚聲道:“師父,玄霖宗主都告訴眠兒了,您做了這麼多,為什麼一點也不告訴眠兒,您是怕眠兒愈發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嗎?您說話呀!”
屋裡隻在剛開始的時候傳出“回去吧”三個字,後來就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柳眠不信這個邪,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就這麼站在他門口癡癡地等着。
日頭落下,明月爬升,白晝與黑夜輪番交替了十數個來回,屋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柳眠從滿懷欣喜,滿心期待,一直等到滿臉失望,神情落寞,期間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這日她收到一張傳音符,是青陽發來的,說是他已出關,修為又有精進,從玄霖處聽說她已結束遊曆返回宗門,邀她一聚。
她沒有回複傳音符,仍是着魔一樣地站在他門口,面上看起來失望極了,時隔多日,她終于再次敲響房門:“師父,眠兒知道您心裡是有我的,也知道您為何始終不肯承認。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您的這些顧慮也許根本就不是問題,這隻是人為劃定出來的一種規則,在這種規則劃定出來之前,人們根本就不把這當做一種問題,您卻為此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眠兒,您好好想一想吧。眠兒再等您最後一個晚上!”
她喃喃念叨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仿佛是下了什麼決心:“再等最後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