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隻能壓着脾氣,溫婉示人。
結果上門的媒婆愈發多了。
所以今日聽說又有媒婆上門,她拉着兩位兄長打了近兩個時辰,總算把心裡的那團火撒了出去。
她的志向是掌兵挂帥,征戰沙場,而非嫁人生子,困在後方。
三人聽着秦良玉的絮叨,并不說話。
不知說了多久,秦良玉終于停下了,端起桌上的茶,仰頭大口大口地喝。
“阿姐十六歲就嫁人了。”秦邦翰小聲說了一句。
“秦邦翰!”秦良玉怒視秦邦翰,“你是不是還沒打夠?”
“不不不,阿爹昨夜說今日晨練之後讓我去書房找他,我這就去書房候着。”
秦邦翰立馬起身,拔腿就跑。
“阿姐,我們晚上再聊,我先走啦。”
秦邦翰的身影早已不見,聲音卻一字不落地傳了進來。
秦良玉又看向秦邦屏。
“小妹年紀還小,婚姻之事不着急。他日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我們還得跟着沾小妹的光呢。”秦邦屏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說。
“還是大哥有遠見。”秦良玉給秦邦屏杯中的茶斟滿,笑眯眯地道。
秦良斯看着弟妹的玩鬧,心裡瞬時輕松了不少。
“怎麼不見姐夫?”秦良玉問。
她雖然不大喜歡那位姐夫,但他對秦良斯還不錯,慢慢地她也接受了。
之前秦良斯回來時,他總跟在後面,上下打點,現在卻不見蹤影。
“大公子這幾日出獄,他帶着贖金去打理。”秦良斯并未多說,她這次回來也是想散散心。
“哦。”秦良玉點了點頭,興趣缺缺。
不多時,一個小厮過來附在秦邦屏的耳邊說了幾句。
秦邦屏聽着臉上愈發嚴肅,對小厮揮了揮手,随後望向秦良斯道:
“阿姐,同窗約我商讨朝廷加稅之事,我需去一趟。”
“好,早些回來。”秦良斯道。
“是。”秦邦屏點頭,起身對秦良斯行了一禮,才轉身大步離開。
剛出涼亭,又頓住,望向秦良玉叮囑道:
“阿玉,最近外面不太平,這幾日你在家中陪陪阿姐,不要出門。”
“放心啦。”秦良玉嘴上應着,心裡卻已蠢蠢欲動。
機遇險中求,越亂她越想出門。
果然,秦邦屏才剛離開,秦良玉便握住秦良斯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她。
秦良玉還沒開口,秦良斯便猜到了她要說的話,搖了搖頭,道:
“剛剛你是怎麼答應大哥的?”
“可是我們好久都沒出門逛過了,阿姐難得回來一次,下一次又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秦良玉越說越傷心,慢慢松開秦良斯的手,雙手支着下巴,歎了一口氣。
秦良斯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秦良玉說的沒錯,大公子出獄後,司裡少不得要忙上許久,她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常回來。
秦良玉偷偷地觀察秦良斯,見她态度有些松動,又小聲說:
“我們可以帶着面紗,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你不說我不說,大哥不會知道的。就算大哥知道了,有阿姐在,他也不會怪罪我的。”
“一個時辰。”秦良斯最後妥協道。
“阿姐最好啦!”秦良玉起身立馬抱住秦良斯,欣喜道。
秦良玉挽着秦良斯回院換了身衣服,拉着她從後門遛了出去。
兩人一青一紅,臉上都戴着白色面紗,走在街上。
街上人群熙攘,人流往一個方向湧去,很是躁亂。
秦良玉握緊秦良斯的手,把她護在身後,也随着人群往前走。
秦良玉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壯許多,在湊熱鬧這件事上,優勢便更加明顯,不多時便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原來是衙門公示欄。
官府又要加稅了。
忠州多山,本就比其他地方多征鹽、茶等稅,好在山上名樹較多,大木多進貢到朝廷,隻留些小木賣到各地,賺些口糧。
百姓的口袋才剛寬松些,不少官員又眼紅,上報到朝廷,謊稱每年販木稅利可達十萬餘兩。
朝廷便派使臣前來勘察。
勘察之名是虛,上下官員一通剝削之後,再行上奏,稅項便落實了。
朝廷不希望百姓太過富裕,富則思,思則變,變則亂。
朝廷要的是百姓安穩,普通百姓每年勞作所得,恰夠生活開支便是最好。
看完公示内容,秦良玉拉着秦良斯擠出人群,氣憤道:
“這群狗官,貪污納垢,上下包庇,想着法兒地挖空老百姓的口袋,我大明早晚要毀在他們的手裡。”
“小聲些。”秦良斯捏了捏秦良玉的手。
有些話但凡被有心人聽到,輕則官司纏身,重則丢失性命。
秦良玉咬緊了牙,不說話,腦中閃過萬千思緒。
不知不覺,兩人離人群愈來愈遠。
“這是誰家的小姑娘,我瞧着怎麼這麼眼熟?”一道略顯輕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秦良玉皺了皺眉,擡眼望去。
一男子身着華服,吊兒郎當,臉色素白如紙,留着兩撇小胡子,眼神渾濁,對她上下打量。
秦良玉心裡的那股火氣又上來了,開口就罵:
“哪兒來的龜王八,身體殘缺,腦子也被閹割了?以為留着胡子就能掩蓋住渾身......”
秦良斯一個不注意,沒止住秦良玉,看着對方的派頭,隻覺惹上大麻煩了。
“你...你...你...住口!”
孫良卿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拈起蘭花指指着秦良玉,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敢這麼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