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玉溪畔。
‘铛铛铛。’
槍棍相碰的聲音,壓着瀑布水流聲傳到了院外。
一青衫女子推門而入,循聲走去,漸漸止步,立在不遠處,看着院中打鬥的三人。
一紅、一黑、一白。
三個身影手握長槍,你來我往。
紅影以一敵二仍不落下風。
‘哐、哐。’
随着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三人站定。
紅衣女子手持長槍,槍頭着地,另外兩人的長槍在地上震了震,掀起一層灰塵。
兩人望着落地的長槍,怔怔出神。
他們輸了?
二打一也輸了?
甚至武器也被打落?
紅衣女子長身而立,仰着頭,餘光倏然瞥到遠處的人,雙眼頓時發亮,手腕一翻,稍一用力,槍尾插入地中,向那人飛奔而去。
“阿姐,你終于回來啦!有沒有想阿玉呀?”
秦良玉緊緊地抱住秦良斯[1][2],彎着腰,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清亮。
“有,每天都想。”秦良斯摸了摸秦良玉的頭,目光柔和。
兄弟二人撿起地上的長槍,靠在秦良玉的槍上,向兩人走來。
“那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秦良玉站直了身,上下打量秦良斯,見她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撒嬌道。
“阿姐。”秦邦屏站定,對秦良斯躬身行禮,轉而對秦良玉說:
“阿姐定是忙于家事,出嫁後哪有日日回家的道理?”
“以前怎麼能經常回來!”秦良玉反駁道。
秦良斯不語,望向兩兄弟,眼中哪還有半分溫柔,道:
“你們有沒有欺負阿玉?”
“現在我們哪裡能欺負得了她,她不欺負我們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瞧那太陽,正挂在東方呢。”
秦邦翰也對秦良斯行了一禮,指着天上,玩笑道。
今日天氣格外好,天空一碧如洗,萬裡無雲,隻挂着一輪驕陽,金色晃耀。
秦良玉瞪了他一眼,立馬道:“有!”
說着伸出手,手心向上遞給秦良斯看,委屈巴巴地說:“都紅了。”
秦邦屏、秦邦翰也相繼把手伸到秦良斯的面前,道:
“阿姐,你看!”
兩人的手心,一個多處破皮,一個鼓起了一個個小血包。
再看兩人的身上,衣袖、衣擺多處破口。
頭發更是淩亂,發帶松散,鬓發雜飛。
秦良玉一身紅色勁裝,幹淨整潔,隻有額頭泛起一層薄汗。
“二打一,也有臉說?”
秦良斯觑了兩人一眼,對兩人的狼狽置若罔聞,望向秦良玉,臉上重新升起笑意,拿出帕子擦了擦秦良玉額頭上的汗,道:
“阿玉又長高了。”
剛剛秦良玉趴在她的肩上看不出什麼,站直了腰,卻比她高出了一個頭。
上次回來時,秦良玉也堪堪到她的額頭。
才過了幾個月,竟和她的兩位兄長不相上下了。
這身高,在女子中實屬罕見。
“最近胃口好,吃得比較多。”
秦良玉彎着腰,眼睛微眯着,乖乖地享受阿姐的偏愛。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長這麼高。
不過這樣也挺好,他日上戰殺敵,穿上盔甲,身高也能壓對方一頭。
秦邦屏和秦邦翰相視一眼,默默收回手,理了理衣擺。
他們早知是這個結果。
若是秦良玉不小心被他們傷着了,少不了要請一頓家法。
他們被打傷,隻要還有一口氣,便隻當無礙。
秦家上下對這個妹妹,誰不是想着法兒的寵。
便是最小的弟弟,心裡眼裡也全是這個二姐,容不得别人說她的半點不是。
所幸秦良玉沒被寵成跋扈的小姐,文韬武略反而都據他們之上。
如今朝局不穩,内憂外患,便是女子,有武藝傍身,也能坦然而立。
秦良玉挽着秦良斯向溪邊的涼亭走去,說說笑笑,好不開心。
這般嬌俏的模樣也就隻有在長姐面前才會流露出來。
秦家這一代二女三子,秦良斯作為長姐早已出嫁。
二子秦邦屏,三子秦邦翰也已成家。
如今隻有秦良玉和幼子秦民屏尚未婚配。
秦良斯于他們而言,如姐如母。
他們在秦良斯面前,也是恭敬乖順,從不違逆。
四人在涼亭的石桌旁一一落座,候在亭中的侍女,端水斟茶。
三人簡單擦洗,圍坐一起。
“阿爹呢?”秦良斯放下茶杯問。
以往他們切磋時,秦父總是坐在一旁觀看,結束後再為他們講解,如此進步神速。
“估計還在和媒婆聊着。”秦良玉臉上的笑容一滞,毫無形象地趴在桌上,“我才剛過二十,家裡的門檻都快被媒婆踏平了,阿爹還不急着把我嫁出去呢,十裡八鄉的媒婆倒是急得很......”
提起那些媒婆,秦良玉恨不得把她們一個一個都轟出府外,扔進門前的溪流裡。
但秦父從小教導他們要以禮待人,男子應端方,女子要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