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鳴叫未止,草木間因風掀起陣陣婆娑之聲、沙沙之響,而起初剛來此地便被二人置予亂葬崗外的那二夜燈之中,二剪燭火亦正于此刻随風搖曳、明滅可見。[4]
它們漫天飛舞亂作,伴着那從燭火與月光之身發出的斷斷續續、零打碎敲的亮色,不可方休。
二男子已被吓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
下一息,左面男子便毫不猶豫抛下另一男子,轉身拔腿便往亂葬崗外跑,愣了幾霎之後,右面男子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急忙也松了自個兒捏着的那橐鑰一角。
未走幾步,二人耳邊便撞來更猛更烈的陰風與更空靈更刺耳的聲音,接踵而至的,是陰測測、尖銳悚然的笑聲。
它并未言語,隻是一直笑着、一直笑着,笑聲愈發地近,二人不敢回頭,亦不敢停下逋逃[5]腳步,生怕被後頭那一不幹淨的給惹上,但奇怪的是,二人跑了甚久,卻還未至那亂葬崗之外,而後頭的它,卻如一張密密麻麻的網,陰魂不散地繞于他們周遭,還越發地近、越發地近,直至将他們推入它的“陷阱”,頂一具血淋淋、沒有皮的骨肉之軀迎着月對上他們之時,方才歇了歇那笑聲與腳步。
“啊——!!!”二道異口同聲的尖叫落下,二男子被眼前這一副駭人之景吓得大叫,然二人叫喊未幾,便直接被它捅了個穿,強行中止他們口中之聲。
二男子隕息倒地,鮮血飛濺上它的骨肉,又甚快融入。
它舉起二手,茫然又興奮地看着它那暴/露赤/裸、沾滿血色的骨血之臂,腦中閃着生前的萬般過往。
***
咚、咚、咚——!!
這日,于通天府之外,三聲堂鼓響起,本于驗屍房察屍的府尹[6]與捉妖一行人在聞此鼓聲之時,皆被吸引了去。
鼓響不過半刻,一衙役慌張的喚聲便傳了來,他邊向驗屍房跑邊吼道:“報、報——!!長安道東街、百鶴樓對門方又一起命案,這一回來狀訴之人,為那張員外的發妻。”
府尹一聽,怎還待得住,提着衣袍、招着那衙役便往大堂匆匆而行,餘下的捉妖一行人對視一眼,随後,便于隊伍分布論以幾相,又對其“崗位”各司其職。
他們一行人共有三人,一女二男。
他們留一武功術法中承、甚為細心謹慎的二師弟守于屍前,以防邪物或有心之人趁虛而入,亦是對那二師弟的一類考驗,然餘下的二人,分别為那身為大師姐、大師兄的姜姒與沈景喻,他們自是随那府尹出去瞧上一瞧。
姜姒沈景喻提劍快速跟上他們,出了驗屍房,入了大堂。
大堂之上,府尹坐高台,數十衙役于台下抵地敲着殺威棒,咚咚咚地響,與之而來的,還有他們口中道說的威武。
而通天府之外,已有一衆百姓集聚。[7]
姜姒沈景喻立于左面首一衙役之旁,齊齊看着那台下一身金袍、跪于地上的婦人,隻見她拿着一紙詞狀,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似是得了如何大的冤屈一般。
但其實,即便那婦人不說,他們亦可粗略知曉發生了何事,如若未忖度錯矣,大抵是與最近那數起殺人案有關了。
近幾日,豐都城内鬼魅多起,民不聊生,多地曾于夜間發生命案,可奇怪的是,一夜便會有多地發生此事,且,作案手法還并非同之,一批是被挖了心、扒了皮,隻餘一副血水骨肉在房中,然另一批,卻隻是被吸幹了精氣,偶爾會順手拿走心髒或四肢,此之所舉,隻為癖愛[8],算不得作案手法。
這數場殺戮極為有的放矢[9],死者普遍皆為那富貴人家或官場之人,而那前來擊鼓喊冤的婦人,方才聞那衙役說道,為張員外發妻,可擔得起員外之名,非富即貴,故此案,應與那數起殺人案有必然關系。
沈景喻本隻是請命返家探望家人罷了,未料,就這幾日,便出了此般之事,然他更未料,姜姒師姐與二師弟會下山助他,畢竟,茅山派離豐都城甚遠,縱使是禦劍,下山也要好些個時日,他們如何這般分毫不差趕來助矣也?不過,對于他二人的“辏巧”,他也并非有甚大驚之,許是神通廣大、料事如神的長老們算出來的,譴他們下來,助豐都脫以困局。
不過,按他三人于豐都各命案之地查以的這幾日,壓根未有多少有所大用的線索,進展亦無多少。
因線索皆為統一的,且,那邪祟殺人時間居無定所,殺多少人更未有定數,隻有那富貴人家、官家的線索,暫無法忖度出下是何人,畢竟,豐都城内有很多這般的人家。
而查案那些時候,命案發生卻愈發頻煩[10],教人措手不及。
……
一羅預之後,棒聲止,府尹使力敲以驚堂木,啪的一聲巨響,台下人聞之,立馬陷入死寂,齊齊等其斷案。
不過一息,台上府尹便一字一句問那台下人:“擊鼓鳴冤者何人,何地,何冤,汝且與本官細細道來。”
“回大人,民婦為張謙結發妻,家住長安道東街,百鶴樓對門,那地人皆識我夫妻,大人如若存疑民婦身份,便可譴人前行考證。”婦人連忙答道,然道了一通後,她又開始啜泣起來,她邊哭邊道:“民婦夫君是在咋夜間被殺的,咋夜,他返家便入那側室房中與之就寝了,我并不知曉房中發生了何事,待民婦翌日早起用膳之時,便聞那側室院中死人了,我恐有事發生,便急入了那側室院中,哪曾想,确是死人了,還是死的民婦夫君……嗚嗚嗚、嗚嗚,大人您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撕心裂肺,這一幕讓人看了不免得心生憐憫與恻隐,由此之故,通天府之外集聚的百姓愈發地多,個個探着腦袋望堂内,熙熙囔囔、嘈雜漫天,但堂上有堂上的規矩,怎可讓她這般一直哭下去?於是,府尹再而使力敲響驚堂木,他道:“肅靜!”
婦人當即吓得怯了聲,通天府之外的喧鬧也褪了不少。
府尹又問:“汝之夫君是如何死的?汝可知曉?”
婦人垂首以袖擦淚:“回大人,民婦并不知曉,我隻知夫君死狀甚為慘烈,皮皆被扒完了,心也被挖走了,隻留得一副沾滿血水的骨肉,瞧着可謂觸目驚心。”
台下姜姒沈景喻心照不宣對視一眼,明了于心。
府尹心中所想亦與二人二相庶幾。
此案,定為前些時日扒皮挖心那批為同一鬼。
二人腦中理了一番,然未待他們向那府尹道說此案的來龍去脈,姜姒、沈景喻手中佩劍便劇烈晃動起來,一股強悍的妖氣盤旋裹剿,他們不由的警惕戒備,但甚快,這股妖氣卻又隕入了無邊的人氣之中,如煙消散,相繼而至的,是一男子含笑掐調之聲,狂妄至極,他道:“通天府今個兒真是好生熱鬧矣,不過,怎地這般多人還解不了一殺人案?不若讓我二人也摻一摻此案,興許可快些呢……”
“畢竟,罪魁禍首可不會等爾等。”
二人循聲看去,隻見身着勁裝的一男一女,前後陸續入了這大堂,姜姒并不知曉他們為何人,隻得握劍作防衞[11]之狀,而一旁的沈景喻卻一眼墜入了那女子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