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
“謝知韫,這便是你所說的未曾偷懶麼?”任關山瞥向謝知韫,沉聲問道,謝知韫被師父此語氣吓得心口一顫,還未等他解釋說道,對頭那讨嫌的溫鶴之倒是先為他解釋起來了。
“小公子年齡尚小,可掌握個一招半式已算得上不錯了,閣主切莫太過急進,這類之事需得循序漸進。”
此言面上是為他講話,實是在将他往火坑之中推,用年幼之故添油加醋,坐實了他并未用功練武之實。
謝知韫心底的厭惡更甚,還有些個咬牙切齒,他不可讓這卑鄙小人借此時機将他的師父帶偏,於是,他連忙同任關山解釋道:“師父,并非我所之過錯,隻因我與他修習招式本就非對等之式,故比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來。”
溫鶴之眸底閃過一絲愕然笑意。
見招拆招,倒打一耙,嘴皮子功夫倒不錯。
“是麼?”任關山問道,謝知韫使力兒點頭複之,力氣用之甚大,似是為了加深她的信任。
見此狀,任關山取下腰間挂卷,用大拇指頂開蓋,她揮出長劍之身,道:“那便與我比,我們修習招式為一樣的。”
“溫鶴之你且退下。”
溫鶴之滞了一霎,似是未料她竟會親手教其謝知韫,他以為,以她之性情會直接罰他何,縱然他為她徒弟。
本欲借此試試謝知韫在她心中之位,倒未嘗想變相助了他,以此觀之,他于她而言,确是不同。
溫鶴之迅速回神,退下道:“是,閣主。”
而謝知韫則有些個得意之色,總算将這厮趕走矣,他本就為個餘冗之人,然未待他開心多久,任關山便舉劍襲來。
劍刃寒光撞入雙目,謝知韫後知後覺提劍格擋,可已然來不及矣,他的劍被其輕而易舉一劍劈開,咣啷一聲,長劍松落,任關山屈膝擡腳,狠狠踢了他一腳。
劍氣撞破風幕,二邊桃樹随之簌簌掉落,撲通一聲響,謝知韫同漫天花瓣倒于地上,他下意識擡起頭。
措不及防間,謝知韫便被任關山的劍迎面指上,她面不改色,淡聲道:“站起來,反擊。”
因她的速度之快,場外二人皆難免暗自感歎了下。
任關山一身箭袖勁裝,紅衣馬尾盡是恣意,片片花瓣于她身側墜落而下,構成一幅扣他心弦的美景之畫。
這一幕于他生命之中見過[2]甚多回,而每回皆毫無懸念地為師父将他踩置腳下之時,可如此羞辱,卻令他心動不已。
任關山瞧見謝知韫那副發愣之樣,直接用劍刃挑起他的下巴,迫着他回神:“廢物,站起來,反擊。”
謝知韫被她冰冷劍刃勾起生理性的緊張與害怕,他早已忘了忤逆是何,隻得聽話地拿上一旁長劍,緩緩起身,舉劍,可在偭對她之時,他有些不可控制的怯懦。
任關山出招,招招毒辣,毫無周旋的餘地,謝知韫被逼得步步後退,被動防守,她不滿于他的軟弱,低喝出聲:“謝知韫,反擊!你忘了為師平時如何教你的了麼?”
“身為北疆親王嫡長子,怎可活得如此窩囊!”
“你想受人尊重敬仰麼?想讓欺負你的人付出代價麼?想成為殺生予奪、萬人之上的朝臣麼?”
“如若想,便全力反擊,不要縮于龜殼之中!”
謝知韫握劍的手掌心冒汗,他并非忘記師父如何教他,也并非不想受萬人尊重追捧,他隻是……無法對抗師父,不知究竟是深埋心中的“愛”,還是因傀儡師控制影響迷戀上那被她壓迫之感,他始終不敢用實質性的傷害之法對抗師父。
他可以舉劍殺掉所有礙眼的敵人。
但唯獨師父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傷害師父,絕對不可以。
謝知韫抿唇道:“師父……我不想……”
話語之間,任關山便再一回劈開他的劍,長劍複而落于地上,她将劍架置于他脖頸之上,聲色淩厲:“為何不想?”
謝知韫回道:“因是師父……我不想傷害師父。”
任關山聲色更厲:“那如若為師叛變,我們須得刀劍相向,你又當如何?也似今日這般不反擊麼?”
“不會的!”謝知韫搖頭否定,随後,他仿若又想到什麼,道:“縱然師父叛變,我亦會站在師父那邊,師父讓我殺誰我便殺誰,即便師父要我去死,我亦會去死。”
任關山靜聽着他義正言辭闡述着那些個大逆不道、黑白颠倒的說辭,她未覺他所言有何不對之處,也未覺扭曲極端矣,隻以為他現如今似是頗為依賴她,或許,起初她便不該用傀儡之術來控制教以他,傀儡太過依賴傀儡師,并非好事。
可這類之況也并非一回兩回矣。
她以往傳授他劍術之時,他亦如此,隻不過,那些個時日隻為予他一些個防身保命的皮毛之術,未太過介然于他,她一般皆是将劍術傳于他之後,便将他丢于一邊,管皆不會管,亦未嘗想,他早已落得人不人鬼不鬼,似是死人,又似是生人。
若非不是此一回授之是為讓他潛入守衛森嚴、危機重重的皇宮之中刺殺皇帝,她倒還察不出此事。
謝知韫同之,他亦不知師父為何突然開始要他反擊,分明以往皆是丢給他自己修習鑽研。
任關山目不轉睛地注視他,思索片刻,雖說是傀儡術令他變成此般之樣,可她并非欲根除他身上的傀儡術,不因别外,隻因她不喜自己費了心思培養的傀儡失了控制、獨立而出,可要讓他同她全力比試,亦有所難,少有傀儡會忤逆主人,且,方才的激将之法也不管用,故此,她便隻可另作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