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利亞抿起嘴角，眼睛隐藏在蓬亂的發絲下。

“是啊，”他低聲自語，“像我們這樣的人，怎麼敢肖想貴族家的小姐？”

“真是癡人說夢。”

今夏的第一陣蟬鳴掠過耳畔時，柯内莉娅看到了斯洛特城邦的大門。這座曆史悠久的城市和翡蘭甯很像，有着大理石砌成的堅固城牆，身披鐵甲的衛士手握長矛來回巡邏。雖然在曾經駕駛機體所向披靡的帝國女武神看來，這樣的城池甚至禁不住格洛斯特的一擊，但在這個時空，已經是難得的堅固。

扮作商隊的使團遭到巡邏衛士的阻攔，他們的僞裝無懈可擊，用來拉車的坐騎卻是上等的純血馬。即便是普通的權貴家族，也未必能負擔這樣的寶馬，這些來自翡蘭甯的“商隊”卻用它們拉車，怎麼看怎麼可疑。

盤查沒有延續太久，柯内莉娅将來自威斯特公爵的請帖亮出。很快，城門口發生細微的騷動，一個頭戴大檐禮帽的使者擠上前，對美麗的女伯爵脫帽行禮。

“閣下，恭候多時了，”他比出“邀請”的手勢，“請随我來吧。”

柯内莉娅本以為會被帶到某個荒僻的旅館晾上兩天，就像他們在教皇國那樣。事實證明，她低估了威斯特公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翡蘭甯在這場博弈中的意義，因此命令使者以最上等的禮儀招待使團。

具體表現為，柯内莉娅下榻的地點不是任何旅館，而是威斯特公爵的家族城堡。

與教皇國和翡蘭甯不同，在這座北部靠海的城市中很少見到哥特式陰森華麗的尖頂——也許一開始有過，但随着海運發展，來自東方的商人不僅帶來了金子和香料，還有家鄉的建築風格。大理石被雕鑿成柔和的圓拱，采光良好的落地窗取代了精雕細琢的玫瑰花窗。明亮的橘黃和天藍色調頻繁出現，屋檐反射着跳躍的光影，讓人想起這座城市的另一個名字，“被陽光親吻的國度”。

威斯特城堡秉持了一以貫之的建築風格，因為威斯特公爵自封為斯洛特總督，它也被人們稱為“總督府”。與蘭伯特莊園不同，這座城堡沒有花園，因為它憑海而建，廣闊的海洋就是它的後花園。

雕花鐵門轟然洞開，一卷紅毯滾落台階。威斯特公爵帶着家族的男孩迎候在大門口，女孩們不被允許參與這樣的場合，隻能站在高處，透過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往外張望。

“聽說翡蘭甯派來的使者是個女人。”

“太無禮了！是瞧不起威斯特家族嗎？”

“不！聽說為教皇國提供巨額貸款的蘭斯銀行，是這個女人一手建立的，公爵大人要跟翡蘭甯談判，首先就要争取這個女人的支持。”

“難以想象……一個女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話語權。”

“也許她根本不是個女人……”

“聽說她被封為伯爵之前，是個貧民窟的下等人。”

“這就難怪了，哪家的貴族小姐會像下等女人一樣抛頭露面？”

“快看，她出來了！”

竊竊的議論聲消失了，隻見車門拉開，一道身影走了出來。女孩們像搶食的天鵝那樣，争相把修長的脖頸探出去，那一襲扮作騎士的修長身影踩上紅毯，按照貴族觐見的禮儀，主動親吻階層在她之上的威斯特公爵的手背。

這樣的距離不足以讓女孩們瞧見薔薇伯爵的臉，卻足夠看清她的打扮。短暫消失的議論聲卷土重來，甚至比幾分鐘前更肆無忌憚。

“天啊，她竟然穿着騎士的衣服！”

“真以為自己是沖鋒陷陣的騎士嗎？”

“不敢想象，這種女人會長着怎樣的臉？”

“當然是男人的臉，總歸不會是女人。”

“也有可能是老虎或者豹子……”

“别這麼說。我聽見過她的仆人說，她其實是個漂亮女孩。”

“那就試試看吧。”

她們未見得比其他權貴家族的女孩更沒教養，因為類似的想法，所有見過柯内莉娅的貴族女孩都有過。隻是威斯特家風彪悍，女孩們敢把心聲宣之于口。

拖着肥大裙擺的嬷嬷氣喘籲籲爬上二樓：“小姐們，公爵閣下請你們立刻去大廳迎客……”

話音戛然而止，嬷嬷在挺起胸膛的女孩們面前睜大眼，有那麼一時片刻，幾乎以為這是一群身着盛裝的雌狼，即将奔赴屬于自己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