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猜到羅賓漢和威斯特家族關系不簡單，但她不能确定這份淵源因何而起。如果羅賓漢對威斯特家族的種種了解出自于仇怨，那麼他的同行非但對柯内莉娅沒有助益，反而會成為潛在威脅。

所以柯内莉娅沒有強迫，而是給足他考慮時間。如果三天後，羅賓漢沒有出現，那麼柯内莉娅默認他不願與自己同行。

第三天清晨，她等到臨出發的時刻，依然沒見到羅賓漢。

所有人整裝待發，腰間佩劍磨光擦亮，風衣上的銅扣一塵不染。為了躲避教皇國的耳目，他們不能堂而皇之地打出蘭伯特使者的旗号，隻能假扮商隊出行。

但柯内莉娅要求他們不論以何種身份、何種面貌，都必須養精蓄銳，以十二萬分的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衛士們信任自己的指揮官，嚴格遵循她的命令。

尤菲很舍不得柯内莉娅，親自送到城門口。柯内莉娅看得出來，她有話想說，但每次柯内莉娅投來詢問的目光，尤菲又猶猶豫豫地改了主意。

“沒、沒什麼，”她咕嘟着腮幫，“我就是……舍不得姐姐。”

柯内莉娅傾身抱住她，溫柔撫摸妹妹落櫻般的長發。

“如果尼米茲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她在尤菲耳畔輕聲說，“告訴我，我來教訓那小子。”

尤菲怕的就是這個，自己姐姐的手段有多狠絕剛硬，沒人比尤菲更清楚。她和尼米茲有矛盾不假，但也不希望他因為這個丢了小命。

“真、真的沒有，”尤菲結結巴巴地說，又搶在柯内莉娅之前岔開話題，“姐姐，這次什麼時候能回來？每次你都答應我以後不出遠門，每次回來沒多久，又要遠行。”

柯内莉娅也很無奈，翡蘭甯看似平靜，水面下卻醞釀着不為人知的暗湧。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這個當口離開，但奧伯特提出了條件，斐迪南又催着她出使威斯特，柯内莉娅别無選擇，隻能走這一趟。

“算了，你不想說，我不強迫，”柯内莉娅說，“但你要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是你姐姐。”

尤菲咬着唇角，突然撲進柯内莉娅懷裡。

“我知道，”她說，“姐姐一定要平安回來。”

柯内莉娅親了親妹妹光潔的額頭。

車隊滾滾而去，柯内莉娅照舊騎馬。兩次出行足夠她對這個時代的文明有所了解，免除了工業污染，這裡的天是藍的，山是綠的，起伏不定的海岸波光仿佛最深沉的顔料盒，随便丢進一顆石頭都能染成無垢的碧青色。

但失去現代文明的不便也因此敞開面紗，未經整饬的山道颠簸難行，騎馬尚且深一腳淺一腳，如果坐在車裡，十有八九會颠得面目全非。

柯内莉娅在行進過程中覺出異樣，幾次三番回過頭，隐約瞥見一抹騎馬身姿，飛快消失在綠林深處。

她猜到那人身份，任由他跟着。

從翡蘭甯到斯洛特城邦需要穿越狹長山脈，這讓柯内莉娅的行程比起造訪教皇國，多了一倍不止。有幾回，車輪或是馬蹄陷入泥濘的山道，柯内莉娅不得不親自下馬，和随從們一起，将駿馬從泥坑裡拖出。

即便是權貴家族的貴公子，也不一定能做到柯内莉娅這樣。趕路途中，裡侬實在沒忍住，自言自語地感歎道：“大人……可真不像一個女人啊。”

耳畔有人冷冷反問：“女人是什麼樣？”

裡侬沒看清那人是誰，自顧自地絮叨：“當然是漂亮又溫柔，會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你，在你趕赴危險的戰場時，摟着你的脖子送上親吻。”

“我以前有個兄弟，喜歡上斐迪南大人的侄女，那可是真正的貴族小姐。她用折扇掩着嘴角微笑時，你恨不能跪在地上，捧着她握住扇子的那隻手親吻。”

身邊的男人問：“後來呢？”

裡侬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頭，隻見自己感慨的對象居然是修利亞。

如果換做平時，修利亞一定會換着法對裡侬冷嘲熱諷。但他今天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追問道：“後來呢？你那個兄弟怎樣了？”

裡侬撇了撇嘴。

“他運氣不錯，雖然家境一般，但長得風流倜傥，也曾是社交場出了名的美男子。那位蘭伯特小姐對他一見鐘情，還曾偷偷跟他約會。”

“我那兄弟誇下海口，等立下功勳，受封騎士，就上門迎娶她。”

修利亞已經猜到後來發生的事，卻還是固執地要聽到一個結果：“他登門了嗎？”

“還登門呢，”裡侬嗤笑，說不清是譏诮還是自嘲，“不知哪個臭小子告密，把他給賣了。斐迪南大人一怒之下，下令打斷他兩條腿，将人丢回了貧民區。”

“他這輩子都離不開那張臭烘烘的床榻，至于白日夢，更是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