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祈渾身湧動的的血液滞住,隻有窗外的煙火還在一簇又一簇的盛開。
她說,她不愛顔淙也不愛顔祈,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離開他。
他以為夏桉至少對顔淙有好感權衡之下才會去那裡尋求保護,但是沒有,夏桉根本不在乎未來怎麼樣,在不知道信托和股份的時候,她選擇把自己的人生傾注上桌,隻為了報複了顔祈。
原來有這麼恨啊,怎麼能把自己的人生賭進去呢?
他在她的心裡就是這樣的卑劣可怖?
顔祈冷顫着不敢再碰她,心口像被鈍刀來回攪弄,悶痛擊碎脊骨。
這場由顔祈單方面發起的馴養,十年後在夏桉的孤注一擲下徹底落敗。
沒有比他更糟糕的‘監護人’。
顔祈終于開始後悔,他承認自己把夏桉已經養壞了。
.....
跨年的煙花直到淩晨兩三點也沒有結束,夏桉望着天花闆發愣,并沒有從報複中得到更多的快感。
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夠完美的局,她那時擁有的太少,除了自己再沒有更多的東西,與之增長的是顔祈羽翼,他成年了,沒有什麼可以再阻止他繼續這樣。
夏桉不過是想依附顔淙的力量徹底擺脫顔祈,想要的是身份上的逆向壓制。
所以的一切來的都恰到好處,除了那場不該有的失憶。
不肯承認的事實開始擺在眼前,她知道了如何讓顔祈更痛。
身心俱疲,窗外的煙火聲逐漸停息,夏桉轉過身,眼皮阖上。
倏地,門口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夏桉瞬間睜開眼坐直起身,警惕的望着門口。
指紋鎖解開,昏暗的視線裡,顔祈高瘦的身形出現在門外,他垂着頭一動不動似在試探。
夏桉不知道顔祈這種性格的人是怎麼做到在她這裡屢屢受挫卻依然執着,他們才吵完架撕破臉皮,這才多久,有五個小時嗎,怎麼又能沒臉沒皮的闖進來。
她無奈歎息,躺下轉過身不願意看他,那扇門反正從來沒有她管轄的權利。
長久的緘默裡,光線忽明忽暗,最後徹底暗了下去,門被關緊,她用力掐緊指尖,床尾處突然傳來一陣塌陷。
夏桉聞到了一股很濃烈的酒味,說不上難聞,但聞着比上次的騙她來的時候要重很多。
她不想管,可顔祈橫躺在床上,但凡她腿伸直一點就能碰到。
夏桉用力扯了扯被子,沒扯動,讪然提醒道:“你壓到我了。”
顔祈無動于衷,直挺挺的躺在靠近床尾的三分之一處。
“我說你壓到我了。”夏桉語氣不悅地又重複了一遍。
“......”
她氣惱地直接隔着被子踹了一腳,“你聽見沒有,我說你壓到我了。”
顔祈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又在這裡裝,小時候那樣一個惡戾的人怎麼長大後總熱衷于這樣的方式去讓她妥協,他嘗試過那麼多次,難道會覺得這次有什麼不一樣。
夏桉又狠狠蹬了一腳,蜷縮躺在床的一側,現在本來就是淩晨三點多,她已經晚睡很久了。
寒恻恻的夜風掠過,樹葉婆娑作響,往年這個時候江州市才開始下雪,她總會裝作生病的樣子應付顔祈,能偷得一個月左右的空閑。
房間的酒味太沖了,夏桉從黑暗中坐起來,窩火地拿過旁邊的枕頭砸過去:“你鬧夠了沒有。”
顔祈一動不動,硬是沒有半點反應。
夏桉爬到床尾,不确定地看了一眼,然後把垂在床尾的被子囫囵蓋住顔祈,隻剩下落在床沿的長腿還露在外面。
好似這樣就可以蓋住那股味,也讓他自己聞聞有多麼難受。
五分鐘後,夏桉撐着倦乏的身子坐起來,認命的挪過去又掀開一點。
等下在她床上悶死,以後就一輩子不用睡覺了。
“到底是喝了多少,明明就是你的錯,怎麼還弄得自己好像很委屈一樣。”夏桉被氣的眼角濕紅一片,又覺得憤懑,伸手過去用力掐了他一把。
最後隻能無奈的跟着橫睡,顔祈在被子外面,她在被子裡面,像太極的形狀。
先前的困意消散,夏桉隻露出一雙眼端量着他清絕峻深的側臉,眼淚突然就滾落下去,她難堪的吸了吸鼻子壓下,一言不發的看着他,确認是真的睡着後才小聲開口。
對他的回答依舊難解:“你怎麼會愛我呢,不是說最讨厭我嗎?”
“沒有人會這樣愛一個人的。”
她微微仰起一點頭,指尖撥開他眼皮上的碎發,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不是總說要實現我的願望嗎?”
“離開你,就是我的願望。”
“顔祈,放我走吧。”
“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如果藍月島上對她的承諾還奏效的話。
夏桉說:“你要是真的是平南該有多好。”
他應該不會惹她生氣,也不會把她騙到這個房子裡總在逼迫她,他會害怕她的眼淚,會嘴硬心軟,他會實現她的所有願望。
所以王珍珠會愛平南,夏桉也會,但王珍珠不會愛上顔祈,夏桉也一樣。
陽光從間隙投進屋子,夏桉按時睜開眼,茫然望着浮動的光影出神,不記得昨天有拉開過另一側的窗簾。
房間裡顔祈的氣味早就消失,要不是她還橫睡着,都要以為昨晚隻是一場夢。
夏桉洗漱完推開門,樓下擺着做好的早餐,她吃到一半才發現整個明珠園都詭異的安靜。
廚嫂往常這個時候都在餐廳等她,顔祈會盯着她吃早餐,屋外輪番看守的保镖也會在這個時候開始換班。
可是今天,他們都沒有出現。
夏桉試探地走到顔祈的房前,敲門的手剛伸起又改成貼耳傾聽,沒有聲響。
她下樓悄聲走到保姆間的那端,隐約聽到被房門隔住的聚衆叫好聲,好像是在一起打牌,夏桉還聽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痞話,有人在高喊今天元旦,什麼難得休息。
她謹慎的退了出來,轉身走向車庫,顔祈的車不在裡面,估摸着應該是顔淙已經知道在找他了。
她又從後門繞到了前院的牆邊隻探出一點頭觀察,發現今天就一個人還在值班,被太陽照的昏昏欲睡。
夏桉就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新年早晨從後院偷偷溜出去,離開了明珠園,她終于實現了自己的人生願望。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她走的匆忙,隻把包裡那些重要的證件和銀行卡揣了起來,剩下的東西還放在那裡掩人耳目,繞了一通才回到大路上。
手機也沒有,夏桉隻記得上山來的這條路,怕被人發現不敢光明正大的在路上走,隻能貼旁邊的綠化樹盡量别離正确的路線太遠。
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夏桉還是被發現了。
廚嫂震驚停下車,但又很快反應過來探出頭道:“夏小姐,你快上來,我送你離開。”
“我已經知道你不是自願待在這裡的,我家姑娘和你差不多大,你相信我,沒有一個母親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
夏桉遲疑的往山上望了一眼,咬咬牙,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盤山大道,榆林靜谧肅立,金光在枝頭彌漫,黑色轎車卷起瑟瑟狼藉的落葉,消失在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