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祈當然不會以為這些話就能打動夏桉,他不過是被鈎餌纏住的魚,已經被消磨掉所有力氣毫無辦法,垂死掙紮的時候又會去寄托對方虛無缥缈的心軟。
好像隻要夏桉對他展露一點疼惜,顔祈就能夠找到愛的證據。
他已經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把夏桉拴在身邊寸步不離,顔祈很想像過去的自己那樣強硬,可他嘗過和夏桉正常相愛的甜頭,如今隻覺無力。
心一旦變得柔軟,就會全方位的塌陷。
夏桉不為所動的安然閉着眼,從不給他留下任何虛妄的念頭。
顔祈又忍不住想,其實夏桉對他來說也算得上是一種寬容,她采取了最激烈又有效的反抗方式,對他的厭惡昭然若揭,如若她換成迂回的戲弄,将他抛向更高的雲端,事态應該會比現在更慘烈。
盡管,他更願意是後者,将這個美夢延長。
顔祈便隻能撿好的方面想,這至少證明他在那段作為監護人的日子裡應該還算盡職,他把夏桉教育的很好,她太過正直,不願意戲弄他的感情,算是另一種變相的成功。
他們最後一次争吵發生在年末,明珠園将沿江煙火盡收眼底,漫天火花在夏桉的窗前綻放卻無人關注,窗簾緊閉。
顔祈意料之中又不免失落,那場定制的煙花也許沒有觀衆,但接踵而來的消息讓他隻剩下憤怒。
夏桉幾分鐘之前在書房裡給顔淙傳真過去了一份文件。
保镖站在旁邊有點為難:“我們查了記錄,但實在不知道夏小姐究竟傳了什麼,”
他委婉的補充道:“不過對方好像是自動接收,所以沒有聯系上。”
顔祈最近在幫夏桉辦轉學手續,她從來沒有靠近過任何與顔祈有關的專屬地界,哪怕已經沒收了手機,網絡也隻在她想看電視的時候才會開啟,但夏桉一直沒有碰總在畫室裡待上一整天,還是顔祈怕她悶壞後來主動打開。
誰也不清楚夏桉究竟什麼時候發現書房裡有台傳真機,但這件事終究是手下人的疏忽,以為她一直待在房間裡才放松警惕。
後知後覺的醒悟讓顔祈怒氣直沖上腦,他推開門,目光繃緊:“你為什麼會記得顔淙的号碼?”
去年的時候夏桉不是這樣說的,他問她為什麼會忘記給自己禮物,夏桉說手機丢了記不住号碼。
她所有的通訊設備都由顔祈自發置辦,連号碼都是顔祈的副卡,社交賬号顔祈也全部知道密碼,夏桉從來不玩那些,反正她沒有人需要聯系。
說起來這件事顔祈也有點責任,他每次給夏桉換手機都把自己的電話設置成快捷鍵,夏桉不記得号碼也正常,他有看到過顔淙的名字嗎?
好像有,但夏桉從來沒有聯系過,落在電話簿的最後角落,社交軟件兩人的界面也隻有簡單對話,無非就是對顔淙送每次來的東西表示感謝。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顔祈到現在還記得,他想夏桉怎麼連這幾個數字也不記得,下次要是真碰到點急事都聯系不上自己。
都怪顔淙又把他們分開,要不然手機都用不上。
等第一學年結束,他一定要盡快提交申請轉過去。
原來,她不是不記得,她不僅能閉着眼把顔淙畫出來,連顔淙辦公室的傳真号碼她都記得。
夏桉隻是不願意記住有關他的任何信息。
“他們不都告訴你了。”夏桉坐在床沿,沒有一點想要辯解的舉措。
顔祈把門摔的震天響:“你還騙了我什麼,你不是說你都不記得,怎麼他的你就知道,你和顔淙究竟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我們是需要解釋這種事情的關系?”夏桉永遠有辦法一句話将他擊敗。
他們之間什麼關系都沒有,如果非要有,按照道德倫理,夏桉現在是他的大嫂。
他本身就在做一件極其出格的事,根本沒有資格質問夏桉。
顔祈此前一直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夏桉卻總是在一次次的逼迫中讓他認清現實,“你手機根本就沒有丢,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準備了,你一直在騙我。”
很多事情早就有迹可循迹象,忘記他的生日隻是進一步的試探,夏桉是從多久以前就在準備一點點從他身邊逃走?
“不可以嗎?”柔和的燈光落在夏桉素淨的臉龐,天真又殘忍,“還是你依然覺得,隻有你才能騙我?”
現在不過以牙還牙。
“閉嘴。”
顔祈随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往窗邊扔,揪着她問:“是顔淙蠱惑你的對不對,他讓你這樣做的,他想要你的那些東西。”
“你都能和顔淙那個冷臉怪在一起,我們也可以。”他眼底攀上可怖的血絲,“你看看我,大家都說我們倆長的很像,你是不是喜歡冷漠的,我也可以那樣。”
“實在不行,我還可以變回平南,你是不是愛平南,你愛平南的,對吧。”顔祈眼裡生出希冀的光,好似終于在一堆雜亂的借口裡找到了最能挽留她的那一個,“夏桉,你願意愛平南的對不對,我就是平南啊,我可以變成平南的。”
“你喜歡蠢的傻的,冷漠的孤僻的,我都可以學。”
顔祈扣住她的肩膀嘶吼:“真的,你告訴我,夏桉,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在夏桉的視線裡,顔祈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癫狂的狀态,深刻的五官籠上一層陰翳,她蹙起秀眉又一次提出了那個問題:“顔祈,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愛你,我隻是想讓你也愛我。”顔祈快要被她這句重複的質問逼瘋,難道所有的一切她就看不出半點原因?
這一刻,夏桉終于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答案。
“你愛我?”她望着顔祈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對這個答案意料之中又困頓難解。
他們之間有說過愛嗎?
其實是有的,顔祈在藍月島的時候對她說過,他說隻有他最愛她,但夏桉沒聽見,不過聽到也沒用,傷害的種子一旦種下,痛苦就會紮根心底。
夏桉拂開他的手:“所以呢,你愛我我就應該感恩戴德的接受這一切?”
“接受你控制我騙我,讓我身邊除了你再也沒有其他人?”
“我讨厭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你撒謊。”這句話在顔祈心底的雷區正中擲地,他應激似的厲吼否認,憤怒撐滿胸膛。
夏桉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明晰道:“夏桉不愛顔祈不喜歡顔祈,聽清楚了嗎?”
“我、不、愛、你。”
“你憑什麼不愛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憑什麼感受不到?”
夏桉被他搖晃質問着,耳邊像是有一層電流覆蓋鼓膜,嗡鳴聲占據整個大腦,隻能看見顔祈的嘴張張合合,好像還在一遍又一遍的質問,憑什麼不愛他。
所以要怎麼樣才能感受到呢?
她因為顔祈受過那麼多傷,可他現在說。
那是因為愛。
一個少年無知幼稚的愛。
為什麼愛一個人是想馴服掌控,是恐吓和警告,是把她禁锢在這座不屬于她的房子裡打着愛的旗号。
夏桉很想問問顔祈,怎麼會有人的愛這麼糟糕!
但她不會去問的,傷害的人要比她痛苦,才算報複。
“我不愛你,也不愛顔淙。”
跨年的煙火定點沖上天際,窗外一聲嘭響,瞬息之間,絢麗的火花染紅窗邊白淨的紗綢。
煙花爆破的聲音此起彼落,顔祈恍惚一瞬,幾秒之後才緩過神來顫聲問:“你說什麼?”
“我不愛你,也不愛顔淙,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夏桉擡起眼,抱着最大的惡意不願意放過他每個細微的表情。
她徐徐開口,聲音依舊輕言細語卻和年少時的顔祈一樣滿懷惡劣:“高中的時候,是我主動跟他說想要離開,大學也是,我知道你會過來。”
“我們沒有約會過,他提出結婚,我就答應了。”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的方式再離開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