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明擺着不是米花町的“經典款”。
米花町的經典案件,不是在三選一,就是在三選一的路上。其中最經典一款包括:一個表面和善的鄰居,一個心懷鬼胎的同事,再加一個總在案發現場晃悠的路人甲,而且這三位嫌疑人回回都是在案發現場被人撞見,仿佛兇手們都有個共同的愛好——喜歡在犯罪後留下來喝茶聊天。
簡單、直接、套路得讓人心安,不過在殺人方式上倒是變着花樣地創新。毫不懷疑漫畫作者的腦洞是不是從《百科全書:1001種死法》裡翻出來的。又魔幻又無聊,就像是在培養日本警察成為全方位高素質人才。
從警視廳警察學校畢業後,秋月凜先是在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三系工作了一段時間,在那時她就跟松田陣平以及萩原研二兩人總結出了這個公式。
松田陣平當時還戲稱:“如果世界真的存在Bug,那一定是在米花町。”
時隔兩年,重返東京都,秋月凜驚奇的發現這個規律不适用了。漫畫世界的Bug不但沒有縮小,反倒還降臨在她身上了。
哦,大概率是柯學系統搗的鬼,往深裡想,說不定漫畫背後的創作者被人頂了包。
新作者明顯是沖着她倒黴來的,智商較上一任不太夠用,案發現場倒是一個比一個惡心,還頗具腦洞,兇手明明很明顯,但就是很難抓,就像是在刻意刁難人。
摸魚實在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工作狂也無法抵抗當甩手掌櫃的誘惑。
好好的假期被打攪,秋月凜當然不爽,看着躍躍欲試的高木,她索性把審訊矢吹真雄的工作托付給了他,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身體延伸向前,像一隻懶散的大貓。
“你不進去聽聽?”松田陣平朝審訊室努努嘴,他倒不是不信任高木,就是總覺得秋月這副模樣怪好笑的。
秋月凜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不去了……我還是個病人,松田,繼續讓我走流程,萬一暈倒在審訊室,目暮警官就要少一員大将了,得不償失……”
“以前怎麼沒聽你這樣說過,在警校的時候你總會說‘訓練結束之前我是不會休息的’,工作後更是,簡直恨不得一周七天都待在警視廳。”松田陣平啧啧兩聲,調侃道。
她哼了兩聲,嘴裡嘟囔着:“合着你在這裡等着我呢,行叭,隻能說是近墨者黑。”
“你在說我?”松田陣平唇角微勾。
秋月凜:“……那不然呢?”
松田陣平倚着審訊室外的單向玻璃,看着高木涉緊張地整理領帶準備進去。年輕刑警的手指在案卷邊緣無意識地摩挲,像在觸摸看不見的琴鍵。
“真懷念啊。”他突然說。
秋月凜從臂彎裡擡起半邊臉,辦公廳的燈光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什麼?”
“當年我和hagi第一次獨立審訊,在觀察室來回踱步把地闆都磨亮了三寸。”他屈指敲了敲玻璃,“現在輪到這些新人了。”
秋月凜感歎道:“誰說不是呢……”
審訊室裡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響。高木正襟危坐翻開筆錄本,額頭在日光燈下泛着薄汗。矢吹真雄歪坐在對面,眼神空洞無光。
秋月凜支起下巴,看着高木故作老練地叩擊桌面:“姓名?”
“警官,”矢吹真雄突然前傾,手铐在桌沿撞出刺耳的刮擦聲,“您襯衫第二顆紐扣快掉了。”
高木手忙腳亂捂住領口的模樣倒映在玻璃上,松田陣平悶笑出聲,胸腔震動隔着西裝面料傳來細微共鳴。
秋月凜突然意識到他們挨得太近,他袖口掠過她手背的溫度像靜電般殘留。
“走吧。”他直起身時帶起一陣冷松氣息,向她遞來一隻手,邀請道:“病人就該有病人的特權。”
暮色正沿着警視廳的玻璃幕牆攀爬,電梯下降時秋月凜數着樓層指示燈。7層,松田扯松領帶;5層,他摸出墨鏡;3層,指尖在樓層鍵上懸停片刻,突然按下B2。
一秒鐘八百個動作,誰看不出來他是在勾引人。
“不是說要回家嗎?”秋月凜終于開口了,好笑的看向他。
他轉動方向盤,駕駛馬自達R7-X駛出地下車庫,晚風灌進來掀起他的額發:“某個工作狂很久之前路過說想要去淺草寺轉轉。”
“這你都記得?”秋月凜驚訝的挑眉。
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那時候她還沒窩囊的帶着貓離開東京,兩人也沒分手,那會兒才是真的膩歪,白天黑夜都在一起,就像一對連體嬰。
“我遠比你想象中……”
“好了打住。”秋月凜深吸了一口氣。
她率先預判了他要說的話,現在的松田早已不是當初的鋼鐵直男,暧昧的話信手拈來。為了防止自己待會鬧個大紅臉,他還是先别說了。
松田陣平修長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盤上,儀表盤藍光在他側臉投下冷調的光暈,笑得睫毛微顫,好似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
“不許笑!”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其實那天我追到羽田機場了。”他冷不丁開口,車子越過減速帶時颠簸了一下,“看見你抱着momo在值機櫃台前發抖,手裡還攥着被雨淋濕的離職申請。”
秋月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後視鏡裡映出她驟然蒼白的臉色,松田陣平卻已經轉開話題:“導航說雷門附近在交通管制,我們從五重塔那邊進去。”
他轉動方向盤的姿勢還帶着機動隊拆彈時的利落,腕間的銀色細鍊上墜着個微型防爆鉗挂飾——是她曾經送給他的情人節禮物,一如當初。
其實重逢那天,她就發現松田一直都帶着,這讓她更是愧疚的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假裝沒看見。
淺草寺閉園後的寂靜撲面而來。松田把車停在傳法院通,銀杏落葉在路燈下鋪成金色河流。
“當心台階。”他的手虛扶在她腰後,體溫隔着羊毛大衣滲進來。
秋月凜想起他們第一次搭檔出警時,他也是這樣護着她穿過爆破現場滿地碎玻璃。那時他防爆服裡的襯衫總沾着咖啡漬,如今卻連袖扣都換成她最愛的海藍寶。
仲見世商店街的卷簾門都落了鎖,朱紅色燈籠在夜風裡搖晃。松田突然停下腳步,秋月凜的鼻尖差點撞上他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