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正垂着眼睛應付着客人,她餘光見到窗戶處有人影一閃而過。
“您的腿恢複得如何?想必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下次有這樣的事可一定要找我幫忙啊!”客人是再常見不過的富商,此時正隔着屏風說一些千代聽了無數遍的話。
千代:?
不是錯覺,她微微偏頭,窗戶被撬開一條小縫隙,後面是次郎擠眉弄眼的臉。
這是要幹什麼。
而富商一無所覺,他将千代的偏頭當做是對他言辭唐突的不滿,連忙說道:“當然了,是我妄自菲薄,千姬您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隻不過如果有錢财上的需求您可一定要最先想起我呀!”
若是其他人聽到,一定會覺得這場面簡直是倒反天罡,客人反而求着花魁記住自己。
不過,這樣的情景在千代眼中已是常态,作為花魁有着壓倒性的優勢後,地位自然就會倒轉,能被她記住,拿到外面也算是值得人們羨慕的事了。
次郎在窗外皺起臉,一改平時笑眯眯的模樣,反而有些愁眉苦臉的意味在,千代看了他一眼,想笑。
千代無視了次郎,正忙呢,又不是平時在她自己的房間中,次郎這家夥愈發無法無天了。
她柔柔地對富商開口:“您不必這麼說,若是沒有您,說不定千姬早就被遊郭遺忘了呢。”
這話不錯,面前的富商在一衆競争者中花了史無前例的高價,不僅砸出和千姬見面的機會,還将千姬的名聲提升到了更高的層次。
富商高興得滿臉通紅,屏風撤去,他被千姬迷得神魂颠倒,完全沒有察覺到原本緊閉的窗戶悄然開了一條縫。
次郎則是在屏風撤去的間隙被千代瞪了一眼,老老實實躲起來。
他很想立刻告訴千代:你的房間差點被奇怪的人進去了!
奇怪的人蹲在牆根,擡頭看扒着窗戶的次郎,“次郎先生……請問現在這是?”
銀古咬着煙,他就不應該為了一時好奇去爬人家的窗戶,這下好了,被抓個正着。
隻不過這位抓到他的次郎先生怎麼爬窗戶的姿勢這麼熟練?說是要帶他找千姬,結果卻是熟練地跑到另一處房子下面爬窗戶。
銀古的眼神逐漸犀利。
真的是打手嗎?不會是試圖對千姬不利的惡徒吧?他可不想因為這種理由去警察局!
而次郎正準備向千代邀功,他聞到了銀古身上光酒的味道,迫不及待要更換晚上共飲的酒了。
然後被千代狠狠瞪了。
次郎看了銀古一眼,想着向這個奇怪的人要完光酒就把對方送到警察局——這人解釋說追随千代的蹤迹尋找了很久,不就是跟蹤狂嗎!
“千代讓我回去等她。”次郎理直氣壯地說,“那就回去等千代來判斷吧。”
兩位又回到了最初千代房間窗戶的正下方,一個喝酒,一個點了根煙。
一時間氣氛陷入沉默中,兩個男人都盤算着見完千代後怎麼把對方扭送到警察局。
千代帶着笑容,三言兩語打發走富商,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千姬!你真應該看看三津那家夥的表情,可精彩了!”返回房間的路上,荻本屋的老闆喜氣洋洋道,實際上三津隻是面無表情,但在老闆的口中已然變成了敗者的嘴硬。
千代停下腳步,笑了笑,“三津還活着呢?”
她挺高興的,本以為三津會被惡鬼用過就吃掉了,沒想到還好端端的活着,怪有活力的,照這樣下去能活到八十歲也說不定。
畢竟當年三津被惡鬼威脅還能找空子勸她離開京極屋,對于普通人來說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千代是真心為三津活着而高興。
荻本屋老闆卻曲解成了其他含義,“當然!她得看到荻本屋超過京極屋成為遊郭最大的店才行,這都是她抛棄你的報應!”
千代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心裡想的是也不知道原來總是管她要糖吃的兩個小侍女怎麼樣了。
荻本屋老闆今日因千代道中的盛況沖昏了頭腦,高興勁藏也藏不住,和千代說個不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千姬你知道嗎?因為你,好多店的花魁都羞愧地不敢出門呢!”
他又沾沾自喜地幻想起未來憑借千代獲得金錢和地位的盛況起來。
千代卻沒了耐心,她還挺好奇能讓次郎露出那種表情的是什麼事情,沒心情和老闆在原地說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那不是自然的。”千姬紅唇勾起,“在那之前記得做好準備,如果想要一直這樣下去,就要加派人手,要阻止有心人潛入我的房間。”
“要注意别讓其他店高價将我挖走,還有,那麼多富商和貴族想要和我見面免不了要施加強權,記得做好權衡哦,不然荻本屋很快就會換老闆也說不定。”
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大堆,都是荻本屋從未遇到過的棘手問題,之前荻本屋最多處理的不過是客人的妻子找過來鬧上一鬧,或者有不守規矩的客人酒後犯事。
而千代口中的情況和這些完全不是一個級别的。
荻本屋老闆呆住,又聽千姬涼飕飕地說,“我在京極屋的時候還有人要送我國寶呢,高興之前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種級别的事件好了。”
她将眼裡隻有錢的老闆吓住,慢悠悠走開了。
開玩笑的,她和三津雖然總是互相語言攻擊,但這種事情千代一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不需要三津出面,千代自己就能讓一衆追随者們内部自成規矩。
而荻本屋的老闆?管他呢。
千代來到荻本屋後首次表現出刻薄的一面,将原本溫和的濾鏡打碎個徹底。
不過沒人敢說什麼,說到底,老闆能從路邊分文不花就将千姬帶回來已經是撿了天大的便宜,就這樣隔天還悄悄說着千姬說不定命不久矣才回到花街,抓緊時間榨幹千代所有價值就扔掉之類的鬼話。
千代心裡有數,本想着占用了荻本屋的花魁位置,讓對方賺點錢也沒關系。現在嘛,千代覺得要不在荻本屋開戰算了。
她開玩笑的,音柱那家夥還是沒給出開戰訊号。
一路上誰都不敢觸千姬的黴頭,冷着臉的花魁可太有氣勢了。千代回到房間,“啪”地一下打開窗戶,對着下面說道:“上來。”
次郎給了銀古一個“你看,我是合法的吧”眼神,幹脆利落地拎着銀古翻進窗戶。
銀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