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的小巷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喧嘩,圍觀的人群漸漸多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這怕不是陳家媳婦生了怪物吧?”人群中,一個穿着褐色長褂的大漢壓低了聲音,面色惶恐。
“是不是跟前陣子李家媳婦一樣?”另一個紮着粗麻頭巾的中年漢子緊跟着說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慌張。
“啧啧啧,這也太慘了吧,可陳家媳婦不是天天吃着青衣神給的藥嘛,怎麼又會這樣?”
一旁的中年婦人——身着藍底碎花布衫,鬓角還粘着面粉渣,顯然是從家中忙活着趕出來的——狠狠啐了一口,壓着嗓子咂摸道:“李家媳婦那時候也吃了藥啊,照樣生出那玩意兒。”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馄饨湯的肉香,可這時李觀塵隻覺那香味夾雜着莫名的血腥氣,膩得她胃裡一陣翻騰。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啊?難不成咱們村以後生的娃,全是怪物?”有個身穿灰布長衫的老人皺着滿臉老皮,咕哝着,聲音帶着止不住的顫抖。
“呸呸呸,閉上你的烏鴉嘴!”有人喝斥,臉色鐵青,“他們肯定是被詛咒了才會生下那樣可怕的東西!”
“可陳家又沒聽說得罪過什麼人啊?”另一個小媳婦怯生生地問。
“得罪了神明,誰能護得了?”藍衫婦人咬牙切齒地說着,臉色蒼白,指尖不自覺地在衣角上絞着。
“你見過那怪物?”
中年婦人狠狠打了個寒顫,眼裡藏着濃濃的懼色,壓低了聲音:“之前李家媳婦生的時候,不是鬧得挺大嗎?我家那位做産婆的嬸子說了,生出來的不是人,是個血淋淋的肉團,眼睛鼻子嘴巴都長錯了位,腦袋和身體連成一塊,沒有脖子,全身紫黑發亮……啧,生下來就是個死的!”
“啧啧啧,聽着就慎得慌。”圍觀的人群不由得一陣抽氣。
李觀塵用勺子在碗中輕輕攪動着,馄饨在湯水裡打着旋,她微垂着眼簾,小聲嘀咕道:“畸形的嬰兒嗎?”
門外的議論聲漸漸遠去,李觀塵站在陳家院門外,望着那扇微微敞開的木門。四周的街坊早已避之不及,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她猶豫片刻,見無人注意,便踮着腳步溜了進去,反手将門悄無聲息地掩上。院中彌漫着一股潮濕、腥甜又腐敗的氣息,令人作嘔。
裡屋斷斷續續傳出壓抑的哭聲,帶着撕裂般的絕望。李觀塵擡步走過去,手指在門上輕輕叩了叩,聲音溫和地開口道:“我是一名大夫,适才聽聞貴府有人生産,不知可有需要幫忙之處?”
裡屋的哭聲頓時一滞,隔着門傳來男人沙啞而慌張的聲音:“不、不用了,我們……挺好的,挺好的。”
話音未落,屋内卻突然傳來女子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而絕望的嘶喊,有些喘不過氣來一般:“要……要幫忙!快、快開門!”
一陣踢踏踢踏的淩亂腳步聲向門口奔來,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血腥味如同潮水般猛撲過來,幾乎令人窒息。
門口的男人臉色有些蒼白,頭發亂糟糟地披散着,衣裳皺巴巴的,沾着斑斑血迹。他睜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眼神木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屋内,一隻木盆擱在地上,盆中滿是渾濁的血水和污物,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片紅色。
“你,你是大夫?這麼年輕?”男人張了張有些幹涸的嘴唇,眼神空洞的問道。
李觀塵定了定神,神色如常,聲音低而沉穩地道:“我是個江湖郎中,會治些疑難雜症。可以讓我進去看看麼?”
男人呆愣了片刻,喉嚨幹涸地蠕動了幾下,哽咽着點頭,擡袖胡亂抹了把臉,将身子挪到一旁,側身讓開了門口。
走進屋内,李觀塵第一眼便看見那張簡陋的木床,床上躺着一名面色蒼白的年輕婦人。她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嘴唇發青,身上蓋着一條沾滿血迹的被單,雙手緊緊攥着被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而在床尾的襁褓中,是一團模糊不清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