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主人院内。
閉了一晚上的卧室門開,出來一名丫鬟,撐着根竹棍,氣沖沖地往外趕。
春日的早晨露水凝重,空氣冷冽,一束晨光投射在枇杷樹上,淡黃色的小花,嬌憨可愛。幾隻黃鹂停留在枝頭上,聲調婉轉地鳴唱。
她朝樹上戳了幾下,露水掉了她一頭,樹上的黃鹂雙雙逃離。随後進屋,白了一眼趕來的門房,内心罵道:“不長眼的,也不知道幫忙。”
見她回去,也沒為自己捎句話,門房清了清嗓子開始往裡通報:“夫人,宋大人求見肖大人。”
靜默片刻後,傳來慵懶的一句問:“哪裡來的宋大人?”
“回夫人是縣學學子,宋桉,宋大人。”
“一個學子也配稱為大人?他有什麼事?”
“說來找肖大人。”
“肖大人?跟他說這裡沒有什麼肖大人。”
屋内的房門也不開,就這麼閉着一問一答。夫人躺在床上就打發了門房,她此時沒心情管宋桉的勞什子事,她心裡有自己的打算。
老爺說過肖大人是京城大官,天子近臣,讓府上好生招待,怕得罪了人。隻是她看這肖大人平日和和氣氣的,不像是什麼強勢的人。寶貝兒子昨晚又遭了那事,雖昨晚就醒了,醫館也說止血及問題不大,就是被吓傻了一句話也問不出,嘴裡一直喊着“疼啊,疼啊的”,聽得她好生心疼。受傷的少爺此刻在她屋裡歇着睡覺,她可不想為這點小事擾了兒子休息。
也不知道是哪個門房沒長眼的,大早上的來煩她。剛喚了丫鬟趕了鳥,又來了個大煩人。受傷少爺躺在他娘的床上,痛苦地說了句夢話,吓得張夫人拍了他好幾下,嘴裡喊着:“娘在呢,不怕,不怕。”
趕鳥的貼身婢女聽了全程,心裡有了想法。看在兩人母慈子孝的份上,又怕夫人秋後算帳,怪自己不提醒她,便出言提醒:“夫人,昨日老爺抓得人中,有一名女子,怕是與門外的那人有聯系。”
吳夫人擡了擡下巴,表情變得嚴肅:“哦?與川兒的事有關?”
“夫人不妨提了他進來一問。”
吳夫人手上的安撫不停,想了好久,吩咐道:“你去把他叫到前廳。”
事關川兒的事她都馬虎不得。
*
府外,宋桉等得心急正欲往裡闖。來了一個丫鬟,引着他進了前廳。
倒了茶,就讓他等。等了好一會,等來了吳夫人,而非肖大人。
一名穿戴齊全的胖夫人扭腰走進,手攙着丫鬟。宋桉看她耳帶金銀耳飾,手套三對玉镯,身穿金絲綢衣。臉上撲了過量的胭脂,依舊遮不住下垂的眼角。通身作派,維實不像一名縣夫人。倒是和着吳府的風格相搭,一樣的招搖,俗氣。
用的茶碗是上好的青瓷,桌椅全為梨花木。菀縣的縣令哪來的那麼多錢?光靠朝廷俸祿嗎?
夫人率先發問:“肖大人在我府上是為貴客,你找他做甚?”
宋桉知道縣令想借此機會,嚴懲當事人,為自家兒子出氣,同時,以儆效尤,管一管世風日下的風氣。也不知自己說了實話,夫人會不會聽,但他沒有别的法子,隻能出此下策:“昨夜縣令抓錯了人,肖大人可以作證。”
胖夫人聽他一說,無動于衷地珉了口茶。抓錯了人關她什麼事,她是甯可錯殺一人不肯錯放一人。
肖大人是什麼人?京中三品大官,會管一個百姓的死活?她死都不會相信。
她咽下了一口茶,半霎後慢悠悠地回複:“有沒有抓錯當庭審一審就知道了,你無需多擔心。”
宋桉見她與縣令完全是一個意思,幹脆挑明:“夫人的意思是要屈打成招了?”
“虧你還是學子,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老爺自會秉公守法,依法辦案。”吳夫人一點就炸,瞪着眼睛望着他說。
他心下焦急,顧不上太多,幹脆挑明,威脅對方:“夫人家中下人衆多,金銀細軟也是不少,莫不是勾結了什麼人?做了些掙錢的小買賣,夫人猜一猜我上去一告,會不會有人來查?朝廷可正是缺錢的時候。”
“你!你…等着瞧吧你,不僅是那個賤俾,你也别想走出吳府半步。來人,把這賤人關到茅房裡去。”
幾句話徹底激怒了她,吳夫人怒紅了臉指着他大罵,估計是平日作威作福慣了,架勢擺的足足的。
一衆下人大眼瞪小眼,沒一個上手的。
這夫人怕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了,這可是菀縣科舉考試的頭名啊。
見沒人動彈,她急得跳腳:“聽不到嗎?動手啊!”
終于有人應道:“是。”
“本夫人要讓你曉得,在吳府的地盤,什麼肖大人都不管用。”
*
廳外肖瑾筠聽了許久,知道了楊珈被關到了縣衙,頓時感到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冒起,區區縣令也敢亂抓人?
也不看看抓得是誰。
先不論他幾乎可以确定楊珈就是楊府的長女,就這麼個單純善良的姑娘也不能白白被他們迫害了。
忍無可忍,推門而入:“夫人是在說本官嗎?”
面上表情冷淡,看不出喜怒,令吳夫人估錯了态度。
胖夫人最是欺軟怕硬的一人,見着他,面上大變,忙迎了上來:“诶呦。肖大人說什麼呢?沒有的事。”又指着宋桉對他說:“這厮大清早地來吵吵可打擾大人休息了。”
“是,是打擾我休息了。”
胖夫人一聽大喜過望,掃了眼一衆下人和宋桉,表情更顯谄媚:“是啊,大清早的吵吵,擾得大人清靜。”
肖瑾筠往後退一步,正聲道:“府上的公子昨晚是擡着進來的?是被人傷了?”他一頓,看吳夫人臉色變了變繼續道:“傷得也不深,就是擦破點皮。既然在夫人府裡擾了清靜,不如夫人給我陪個不是。”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