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微将覃酒撲倒在床上時隻是打算開個小玩笑,但她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鋪天蓋地湧入鼻腔的潮濕塵土氣裡,那是在微不足道的一種氣味,可偏偏那氣味出自覃酒身上,偏偏那氣味锲而不舍的裹紮着冬日的寒風湧入她本就冰冷的口鼻一一
是風餐露宿過,雨水陰冷的寒意;是長途跋涉後,泥土潮濕的氣息。
闫微眨眨眼,在屋外間接傳來的吼叫聲裡,在這淺淡但仍舊被她捕捉到了的氣息裡,她感覺到了某種被人類稱為歸屬感的東西。
這是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屬于這個世界,好像她不止落在了這張破舊的'床'上,她好像落在一片聖土,如此安詳而美好。
闫微不記得自己以前有沒有感受到過了,但在她有限的記憶裡,她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這太奇怪了,或者說從覃酒把她帶走後發生的一切都實在是太奇怪了,她本來不需要擔驚受怕,本來不需要和感染者鬥智鬥勇,甚至不用像現在這樣夜宿破木屋……
但她意外的不反感這些,不反感這所有的一切,或許是因為她不反感覃酒?
闫微下意識的往覃酒身邊蹭了蹭,她輕輕挪動自己的身子避免驚擾到屋外的感染者,偶爾她會不小心壓到自己不長的幾縷發絲,年輕者呲牙咧嘴的避開自己的頭發,擡頭一看就發現年長者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緊盯着自己。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安靜。
闫微無視覃酒戲谑的目光中,她看似溫順低垂着頭,實則在心裡憤憤不平的咒罵着。
她一定要從這塊闆子的這頭彈跳起飛砸到覃酒身上,最好壓死她。
好在曆盡艱辛,闫微還是一點一點湊近了覃酒,她本意是想給覃酒一個擁抱或者抱着對方入睡,結果什麼都還沒做就先得了對方的一個額頭'爆栗'。
闫微隻感到額上猝不及防的一痛,她沒忍住擡手捂住受傷發紅的額角,不解且憤怒的怒瞪毫無良心的'罪魁禍首',對方的笑臉此刻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她擡起臉,未曾察覺那上面已經在剛剛的過程中染了灰塵,而她的同伴隻是眼裡先是露出了一種難以忍受的嫌棄,接着變成了闫微搞不懂的離奇暴躁。
冬日裡被凍的冰冷的手指夾住了闫微臉上的肉,她的臉被迫鼓起,還是為了保持安靜而無法出聲,于是隻能再次嘗試用目光向對方表達自己的不滿一一這很明顯沒什麼用。
覃酒隻是看着她,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捏着闫微的臉,最後在皎潔無暇的月光下比着口型:'睡覺。'
你最好不要自己睡得比我死。看着對方毫不猶豫閉上的眼睛,闫微在心裡憤憤不平的翻了個白眼。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真睡,不過是閉眼假寐,沒人能在這個世道安安心心的入睡,尤其是在一個連門都沒有的破木屋裡……
但這當然不會妨礙到闫微在心裡嘲諷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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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次日的黎明過去,冬日陰沉的夜幕也天光大亮時,覃酒睜開眼睛,繼而發現了一個讓她不知道是該悔恨還是慶幸的結論:她睡着了。
睡得很熟一一在這危機四伏的末世裡。
“真是見了鬼了。”她從咯吱作響的木床裡擡起自己酸痛的身體,她站起身努力拍去身上頭發上的灰塵,獨屬于冬季寒冷的夜晚讓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瑟瑟發抖。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因為昨日任性的一夜而凍得沒辦法行走,于是她擡起手在兩隻手臂上不斷摩擦以求獲取熱量,她和闫微都忽視了昨夜依舊是個入冬的夜晚的事實,而另一個事實就是被天氣所影響到的顯然隻有她一個,躺在身邊的另一個人已經不知所蹤。
覃酒發現自己其實不如曾經想象的那樣那麼擔心闫微會趁着她睡着了自己走,她似乎很确定她就在外面,就像她自己說的,或許是因為聲音?
她走了出去。
闫微确實就在屋外,她靠在牆外,一出門就能被看見,手上百無聊賴的晃着匕首,自認為即使偶然和不遠處車裡的感染者對上視線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因為對方被曾經的自己鎖住車裡根本就出不來,而外面的感染者顯然也不會如何打開車門這一高難度的動作。
闫微牽起了一抹諷刺的微笑,而後她扭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覃酒,她看見後者眼裡尚還參餘着初醒時的迷茫與僵硬,真是難得,這樣的神情也會出現在覃酒身上。
闫微忍不住眨了眨眼,她的笑容生動起來,最後她笑出聲以此來求取覃酒更多的注意力,盡管對方剛醒時看起來全身心隻想找她。
“早上好,大姐姐。”她笑着,帶着些孩子獨有的頑皮說,“昨晚睡得怎麼樣?因為你睡得像一具漂亮的屍體,”她向覃酒揚了揚自己一直握在手裡的匕首,“你倒是舒服了,我可替你守了一整晚的夜,感謝我保全了你的身家性命吧大姐姐,這是你應該的。”
覃酒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先确定了幾遍對方真的沒有任何疲憊或是受傷的痕迹,然後才慢悠悠的開口:“那還真是謝了,小妹妹,雖然我個人認為,身為姐姐,這本來該是我的任務。”
“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我隻是偶爾代勞一次。”大小姐嬌矜的擡了擡下巴,“别想我一直幫你。”
“不要表現得像個被寵壞了的熊孩子,闫微。我相信這不該是你的經曆帶給你的性格,你該更成熟一點的。”覃酒回複道,慢吞吞的語調帶着顯而易見的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