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背上包,打算用閑聊消磨無聊的漫長旅途,當然隻是闫微自己這麼想,覃酒仍然警惕着周邊,幾乎花費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幾乎'這個詞的出現純粹是因為她的同伴聒噪且毫無危機意識,而她不得不分出一絲心神傾聽回複對方。
闫微目不斜視的對着前方的空氣翻了個白眼,她控訴着:“可我今年才十九歲,不成熟才是正常的。”
說完,她幸災樂禍的補充道:“某個馬上要奔三的人不會真以為我叫她幾聲大姐姐就覺得自己才二十出頭吧?不會吧不會吧,沒有人會這麼傻白甜,你說是吧?大姐姐?”
“呵。”覃酒扭過頭,看着她帶着嬰兒肥的娃娃臉冷笑,這張天生顯嫩的臉估計能讓闫微在四十多的時候看起來都才二十左右一一鑒于她現在長的看起來還像個十五六歲的未成年。
覃酒不打算跟她計較,偶爾路上她們無聊時當然要聊聊天,這不是一個人的孤獨之旅,在有些時候,這種雙人旅行其實充滿了溫馨和樂趣,闫微順勢和覃酒讨論年齡順便開開玩笑是個很正常的舉動,平和美好的旅途時光,正常得一點都不正常的程度。
可惜現在是在末世,在這該死的危機四伏的末世。
和平讓人放松警惕,溫暖使人麻痹神經是,安靜象征危機潛藏暗中,美好如虛假夢境,一碰就碎……
或許我真不該選擇帶她在這種時候步行。
在左手邊驟然竄出的感染者躍入她眼簾時,覃酒心裡難得泛起一絲懊悔,她扯過看起來就像是還沒回過神的闫微,感染者撲了個空,咆哮着繼續向她們俯沖過來。
覃酒發誓聽見了更多躁動的吼叫,興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權衡利弊後遺憾的發現自己隻能放棄原先打算帶着闫微在路上恢複一下感情的計劃。
刀在手中握緊,頭腦中醞釀着新一輪的思考風暴,她一刀劈過去,隻砍中了感染者的肩頭卻讓将對方推着後退幾步,新鮮的暗紅色血液又一次覆蓋住刀身上早已幹涸的黑色舊血。
而闫微隻是溫順又平靜的站在覃酒身後,對方以保護者的姿态護在她身前,她卻秉承着事不關己一般的态度在一旁冷眼旁觀,最後她在吼聲中暴力地拉開身旁上了鎖的車門。
闫微将一刀未中的覃酒整個拖進去并示意她趕緊爬到駕駛位,自己則是坐上副駕駛座用可憐的車門勉強隔開重新撲過來的感染者。
越來越多的嘶吼聲貫徹兩位旅行者的耳朵,闫微在副駕駛座上閑适的閉着眼睛催促覃酒趕緊走,手卻仍然将那個快要被她拉斷的車門握的死緊,青筋暴起的手背彰顯出主人阻擋車外的感染者有多廢力。
覃酒發動車一腳油門向着高速公路上的護欄踩到底,闫微靠在椅背上的力氣驟然加大,緊接着是鐵皮相撞的聲音,和沒系安全帶的兩人差點飛出去的驚呼,隻有闫微被吓的叫了一聲,覃酒倒是早有準備。
質量不錯的汽車撞開了鐵欄杆還能不大正常的行駛,它一頭沖出圍欄,速度之快簡直像是恨不得趕緊把這個該死的束縛它的世界狠狠地甩在身後。
好在旁邊就是焦黑的土地,除了開始的颠簸外沒什麼不好一一
才怪!
見了鬼了,覃酒的車技簡直是見鬼了的差!
闫微在心裡狂飙出一串的髒話,沒有說出口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什麼早就被遺忘了的禮儀教養(雖然她沒爹又沒媽的根本就沒有過這玩意),但真實原因實在讓人難以啟齒。
你能想象一個在末世裡生存了三個月,一槍一個感染者,一刀一個頭顱的人現在正因為同伴糟糕的車技而臉色慘白,眼裡遮都遮不住驚恐的樣子嗎?
我能。闫微在心裡腹诽,因為我就是那個臉色慘白的人。
闫微現在相信覃酒說的車子到地點就壞了的一聽就是假話的說辭了,那輛(或許不止一輛,誰知道呢?)可憐的汽車能把她帶來第二基地都是個奇迹。
闫微膽戰心驚的看着覃酒再次狠踩油門又一次提速,這次她直接撞飛了三個擋在她們前方的感染者,而打開的車窗帶來疾風打在年輕的司機臉上,刺激得對方忍不住吹了個肆意的口哨,然後她扭過頭,像個輕佻的浪子那樣沖她肆意微笑。
闫微眨眨眼,看到覃酒早上起來沒時間梳的長發飛舞在她腦後和耳側,因為恐懼而砰砰直跳的心髒才剛平息下來,很快又因為另外的事情激烈運動起來。
她聽見血液流動如江河的奔湧,聽見胸膛處傳來的鼓鳴聲并與之共顫,鼻尖依舊是在寒冷中聞到過的清香,她今天早上剛剛聞到過,而她喜歡這個味道。
她松開攥緊的手任由車門向後掉落,或許會砸中某個倒黴的感染者的頭,而闫微感到風敲打脆弱面皮的滋味一一
這不是微風拂面的撫摸,而是狂風暴雨的擊打。
她右手邊的空蕩讓那股打在覃酒臉上的風也落在她的臉上,刺骨的寒風吹涼了臉上緩慢升騰的溫度,也吹涼了所有恐慌與憂懼,取而代之的是潇灑惬意的享受,很難想象冬日的冷風也會帶來這些。
或許這隻是因為快要進入人類口中萬物複蘇的季節,又或許隻是單純的因為這些風帶走了她心驚膽戰的注意力。
但闫微不得不承認,這讓她開始有點喜歡這股風,有點喜歡這個奇怪的,不那麼循規蹈矩的冬天。
至少在這一瞬間,她承認了自己曾為一次一時興起的冒險折服,她快活的靠在椅背上享受冬天與春天的交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