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惟道早晚會出來。
讓他在刑部大牢脫層皮,也是好事。
說完,花閑在閑情協助下,擦了擦身子,為了第二日的事情養精蓄銳。
保住小命,苟于黑市,才是正理。
往後餘生,她還要靠黑市賺錢,離開花府、另立門戶也全靠它,可不能搞砸了。
“睡吧。”她說。
閑情應聲,人去了外間。
她沒熄滅燭火,花閑怕黑,尤其是她床前那幾盞,黑夜長明,從未斷過。
*
第二日一早。
無論府裡鬧成什麼樣,她仍帶着閑情,兩人從後門翻出去了。
二人在早集上吃了碗馄饨。
熱氣氤氲下,人漸漸多起來。
花閑吞掉最後一個,套上黑市專用的面具,隔一層黑紗,眼前舒服許多。
老鸨說得粗略,原以為要耗很久,沒想順着老鸨說的方向,沒走多遠,便看到了她說的,亂糟糟的巷子。
滿巷子的乞丐流民,蚊蟲亂飛,臭氣熏天……
根本不需再往前探,閑情便知道是這裡。
“姑娘,我去使個人問路。”
“嗯。”
閑情向前多走幾步,停在兩人能互相看到,又不會叫花閑被人盯着的位置。
花閑模糊看到,閑情從懷裡掏出點東西,攥進手心,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塞進一個怯生生,不敢擡頭的孩子手上。
閑情問:“你認識酒鬼老張嗎?”
孩子先是愣了愣,旋即拼命點頭:“認識!我們沒人不認識他!姐姐,你需要我做什麼?”
“噓……”
混在流民乞丐當中,閑情一舉一動皆很小心,生怕徒惹是非。
她左右看了一眼。
孩子反應過來,連忙閉上嘴,髒兮兮的臉頰上映着一雙瘦凹陷的眼。
隻有在看着閑情的時候,有些許光彩。
閑情心軟,又塞了一粒給他,低聲說:“你帶我們去找他。”
“嗚嗚嗚!”
孩子捂住嘴,連連點頭。
他輕手輕腳起身,越過閑情走到巷尾,停下之後轉身望着她們。
閑情回去攙着花閑往巷尾走。
三人彙合,孩子走在前面,花閑和閑情并排,走得并不快。
巷子裡昏暗,花閑走了幾步,看着孩子的背影蹙了蹙眉,湊到閑情耳邊,輕聲囑咐:“貼着另一邊牆走,不要靠近巷子口。”
閑情微怔。
背脊突地發涼。
“有人在埋伏我們?”
下意識,她想朝後看。
花閑一把拽住:“别動!我不确定,隻是……隻是……”
花閑哽住,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
觀人心顔色,說出去,沒人會信吧?
這孩子周身萦繞一股明明滅滅的白光,中間卻充滿污穢的灰氣。
剛開始,花閑以為是他在流民巷呆久了,常年無望的活着,人總會生出頹喪和絕望,有這樣的情緒并不奇怪。
之後越往裡走,孩子身上的灰氣不斷變化,到現在逐漸呈現出淺淡的墨黑色。
花閑看到了——
他有嫉妒、有恐懼、有惡意,也有内疚。
花閑喃喃自語:“他在内疚?”
閑情沒聽清:“什麼?!”
話音剛落,帶路的孩子突然停下,閑情一看,她們被帶進了死胡同。
“對不起,姐姐。”孩子說。
他垂喪着腦袋,聲音低到啞然,一米開外的閑情隻聽見尾音。
閑情嘴角哆嗦:“不是約定好帶我們找酒鬼老張嗎?為什麼不走了?”
說完,孩子轉過身,閉着眼睛,大聲道:“對不起,姐姐。”
旋即将自己埋進前牆垃圾堆裡。
來不及憤怒,花閑第一時間拉上閑情,準備原路返回。
她們不熟悉巷子地形,亂跑會給自己添麻煩。
沒走兩步,身後冒出一高一矮兩個中年大漢。
第一道聲音從矮個子的方向傳來:“天神奶奶,好久沒遇見這麼标志的姑娘了。”
高個大漢倒是沒興緻,粗聲粗氣道:“錢交出來。”
“我們給!我們給!隻要兩位英雄放我和姑娘離開!”
閑情哆嗦着取出錢袋。
花閑敏銳地聽到銀锞子相撞的聲音,伸手壓了下去。
高個大漢看到,冷哼一聲:“要錢不要命,值錢的都交出來,不然命留下。”
閑情勸道:“姑娘,銀子沒了可以再賺,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花閑聽罷翹了翹嘴。
她面朝大漢,挑釁地問:“錢給了,就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