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家啊。”老鸨說,“進了青樓的姑娘,好不容易熬到贖身錢,不回家能去哪?”
閑情聽聞,脫口而出:“她家在哪兒?”
渾然不覺老鸨等人的眼神。
花閑也不擔心,由她繼續問。
老鸨蹙了蹙眉。
一開始以為她們是來抓男人的,後來又是贖姐姐,現在連自家姐姐的家在哪裡都分不清。
不過青樓來往的人形色各異,每個人都有一萬分不得已,千奇百怪的理由她見多了。
能賺錢就好。
老鸨手掌微張,不大在意地說:“這我哪裡知道,每年贖身的姑娘多了去了,我們這種地方哪會全部記腦子裡?”
閑情立刻明白過來,取出胸前的荷包,倒空了,也隻倒出之前被她收回的銀锞子。
她抿了抿唇,取出一粒:“辛苦媽媽幫我們回憶回憶。”
老鸨接過去,手就蜷了起來。
“人上了年紀,記性差些。”
閑情咬住下唇,瞪她一眼,狠狠心,将最後一粒塞她手上,不情不願地說:“媽媽看着也就和我姐姐一般大,才不老呢。”
末了,她嘴甜地喚了聲“姐姐”,直接把老鸨逗得合不攏嘴。
“你這孩子,我都夠做你奶奶了。”收下最後一粒銀锞子,看她錢袋空空,想是再也倒不出來了,老鸨心滿意足,替她們指了方向,“她家就在城裡,正大街往北,走到底有個污糟糟的巷子,使點銀子,讓人帶你們去找酒鬼老張,那是她爹。”
“不過在不在就不好說了。”老鸨好心提醒一句,“說不定又被賣到了其它地方。”
說完她便去招呼那些酒客。
等她走遠,閑情才小心靠到花閑身邊。
“姑娘,我們今晚還去嗎?”閑情看了眼屋外,“眼瞧着天色黑了。”
花閑摁住額角,為了不被發現身份,她出來取掉了白绫,眼睛暴露在外,即使悶着頭,也抵不住光亮。
她的腦袋要被這些光擠破了。
“先回去。”她說,“明日出來。”
這裡面的事,一時半刻忙不完。
*
從黑市出來,直奔醉紅樓,先是有點冷,之後又被滿鼻腔脂粉味搞得頭暈,現下大腦昏昏沉沉的。
回去的路上,花閑便發起了燒。
一到花府附近,正門圍着一群官差,鬧哄哄的。
花閑兩人從後院翻進去。
甫一回院,花閑遣閑情去前面打探消息,自己則不敢歇息,打開床底的暗格,手越過神機弩,握緊短刀,踏進工房。
門一關上,過了兩個時辰才開門。
而頭上多了個暗紋簪子。
此刻,閑情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見到她那刻,立即沖上來:“姑娘,老爺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楊安知的事鬧得很大。
曾有人見花惟道想将楊安知納進花府,做他的第五房姨娘,卻被楊安知拒絕。
花惟道的臉色,登時就變得格外兇狠。
百姓猜測,可能礙于人多,花惟道沒追究,事後才出手将人暗害。
一傳十,十傳百。
就這樣下去,楊屠夫都沒出現,不明真相的百姓卻紛紛要求給個說法。
刑部走訪鄰裡,發現親眼見過此事的人不少,遂又派人嚴搜了花惟道的主院。
在他的衣櫃裡,衆人翻出一樣東西。
天已大黑,燈油順着蠟燭殘軀流下。
“哔啵!”
火光爆開成花。
花閑将白绫握在手中,指尖微蹭,問道:“肚兜?”
“是的,姑娘。”閑情臊紅臉說,“據說楊姑娘習慣在肚兜上繡一副黑白雙魚圖,又精巧又靈動,和她玩得近的幾位姑娘,一眼便認出來了。”
不敢置信,這男人居然如此好色?!
家裡五個不夠,還要出去采花蜜!
“花惟道怎麼說?”
花閑歎口氣。
“老爺自是不認。”閑情道,“他承認有過把楊姑娘納進府裡的想法,但花府有的是錢,缺什麼都不缺女人,還不至于因為一個長相有幾分清秀的楊姑娘,而生了殺心。”
聽到花惟道如此遭人嫉恨的辯駁,花閑一時啞言。
她在燈下撚起一粒珍珠塞進模具,然後挑選一把合适的錐刀,安靜地在珍珠表面鑽孔。
閑情見此,等了會問:“姑娘也覺得是老爺?”
“不是他。”
花閑吹掉粉末,繼續鑽孔。她低着頭,昏暗燈光下,眼瞳反射出琥珀色光澤。
花閑說:“對他而言,商戶能踏入權貴之流極為不易,那是用盡手段才擠進去的地方,就算他殺了楊安知,也不會挑在那麼明顯的地方藏人。”
賞菊宴一天,來來往往皆是權貴,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心血來潮,蹲下身子玩水。
說着花閑想到胖紅花,突然“嗤”一聲,笑出來。
“姑娘?”閑情莫名一愣,“您不準備管老爺的事?”
不想管又如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道理她還是懂的。
花閑問:“刑部的人是怎麼處理的?”
閑情想了想,答道:“那位闫大人登門,隻說要帶老爺回去問話,其他一概沒提。”
她斟酌了下,補充:“姨娘們在門口鬧了好一會,闫大人臉色不好,倒也沒發難,其他差爺也一直客客氣氣的。”
“那就不管了。”
花閑将錐刀扔進框子,拿了個帕子将珍珠蓋起來。
她扶着閑情的手起來,回房時說:“刑部沒有實證,光靠肚兜無法定罪,拿捏不到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