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咒術高專趕到現場,夏油傑不敢有一點停頓。
隻要稍微停下來,腦海中就會浮現出灰原躺在實驗室中冷冰冰的屍體。
巨大的恐慌感如同一隻久未進食關于牢籠之中的野獸,正在一點一點地吞食他僅剩的理智和耐心,這種恐慌沒有來由,卻更令人提心吊膽。
直到——
他看見窩在男人懷裡的鶴見涼子朝着自己露出的安撫的笑,青年才下意識怔愣地彎了彎唇。
她看起來很凄慘,但是活着。
鶴見涼子還活着。
這個事實又重新将他心中那隻兇猛的野獸關了起來,夏油傑感覺自己的手腳竟然在一瞬間變得無力,有種想要癱倒在地上的沖動。
他提腳,朝着少女走去,越來越快。
直到停在她面前,聽見涼子問他:“你怎麼突然來了?”
他才張了張嘴,空氣中的潮濕和腥臭一同順着喉管湧進他的身體,甚至隐隐有種想要從眼睛流出來的沖動,發出聲來才知道自己的聲音變得多麼嘶啞:“我害怕來晚了,你就——”
他說不出後面的話,這對夏油傑來說過于殘酷了。
身邊的同伴離去的痛苦,沒有誰會比他更加清楚了。
往日裡總是沉穩溫和靠譜到仿佛一個成年人的青年,在此刻顯現出了脆弱的一面,無措得像是一個孩子。
鶴見涼子看着他的模樣,心裡的酸軟隻有自己知道,她低聲朝着伏黑甚爾道:“甚爾,放我下來吧。”
伏黑甚爾睨了從始至終隻将視線落在少女身上,沒有分給他半點的夏油傑一眼,沒有說話,依言将鶴見涼子放了下來。
栗發少女勉強站立,第一次不出于任何原因的考慮,甚至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她隻是覺得,這應該是夏油傑現在最需要的——
“夏油君,謝謝你來救我,要抱一抱嗎?”
她彎着已經沒有任何血色的唇,眉間的褶皺被她壓下,以一副最輕松的模樣,朝着青年微笑。
夏油傑點頭,喉間的話哽了又哽,最終還是被他壓下,他上前一步,彎身,将嬌小的少女徹底地摟進懷裡。
“歡迎回來,涼子。”
高大的青年将她籠罩在自己的懷抱之下,手越來越用力,像是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血腥與塵土混雜的味道也依舊蓋不過少女身上自帶的那股暖香。
壓到了鶴見涼子的傷口,涼子有些痛,不過她沒有開口抱怨,垂在身側的手緩緩上升,落在青年的脊背處,像是她記憶中的母親一樣,拍了拍。
“我沒事了,傑,謝謝你。”
直接喊他的名字,似乎并沒有多麼難以說出口,在鶴見涼子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就已經喊出口了。
不過這種時候,她亦或者是他都沒有心思關心這個問題。
夏油傑低聲應了聲,聲音略微有些發悶。
随後他擡起頭,面色勉強恢複了從前的溫和,不再是剛才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夏油傑:“我帶你回去找硝子。”
鶴見涼子笑着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的青年終于有心思把眼神分給旁邊的伏黑甚爾。
他的眼神黑沉,以極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面上将要裸露出來的冷意。
“這位是甚爾——和我的父母從前是好朋友,這次多虧了他救了我。”
鶴見涼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很明顯,她很喜歡甚爾,更何況,這次少女也是多虧了他才能夠活下來,
夏油傑艱難地扯了扯唇角:“初次見面。”
騙人的。
怎麼可能會是初次見面。
青年的笑意不達眼底。
這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沒有和伏黑甚爾立即打起來的原因隻有兩個,一是因為鶴見涼子,二是因為——
一切都沒有發生。
時空的錯亂讓他想要殺死甚爾都不再有理由。
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夏油傑攙扶着涼子,心裡竭力說服着自己。
伏黑甚爾當然發現了夏油傑對他裸露出來的這股不友好的情緒,他嘴角挂着輕挑的笑,一邊說着“幸會”一邊在心裡回憶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這位有名的咒靈操使。
記憶搜尋失敗,不過他的記憶一向不好。
伏黑甚爾很快就略過了這個話題。
這個世界上對他有敵意或者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夏油傑排個号恐怕都得排出東京,要不是為了鶴見涼子,伏黑甚爾甚至懶得在腦海中搜尋關于夏油傑的回憶。
高壯的男人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小紙條,又在身上搜了搜,他轉頭問一邊的輔助監督:“有筆嗎?”
輔助監督連忙給他遞過去筆。
伏黑甚爾十分潇灑地把紙條翻了個面,寫了字的這一頁同樣用秀氣的字體寫着一串數字,顯然這是伏黑甚爾之前的豔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