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
在水居的夜色很美,月亮高懸,萬裡無雲。
星辰點點,仿佛觸手可及。
随春生此時整個人都紅透了,若不是屋内燈光昏黃,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檀追沒發現他的異常,将他身上的傷口清潔一番,取出藥舌挖出一勺玉痕膏。
冰涼,落在少年的傷口上。
原本火辣的傷口被凍得失去片刻知覺,像是被流水拂過,逐漸被安撫了下來。
少年的脊背微微戰栗,緊緻的皮膚似乎繃直了。
感受到他的反應,檀追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
“很疼?”
随春生搖了搖頭,咬牙道:“不疼……有些癢。”
檀追愣了一下,側目看去,少年背對着他,視線模糊之下,他注意到了少年快要滴血的耳朵。
遲鈍的白鹿仙君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了什麼。
孩子大了。
檀追快速地換好藥,用法術包紮好,一套行雲流水。
随春生回過頭,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法術穿戴好了。
“下次,阿生自己來吧。”檀追道。
随春生有些納悶:“為何?以前都是師尊幫我上藥的。”
檀追打量着少年的神情,視線模糊,他看不真切。
隻覺得,少年似乎有些委屈。
見他沒有反應,随春生很識相,沒再繼續磨他。
少年伸手抓住白鹿仙君的手腕,動作突然,檀追下意識地身形一顫。
直到少年掀開他的衣袖,露出那手掌處的齒痕。
“為師自己來就好。”檀追道。
随春生并未松開他,“師尊不必擔心,徒兒手下有輕重,上次您背上,就是徒兒給上的藥。”
他仔仔細細地将傷口清洗幹淨,專心上藥。
冰涼的傷藥吞沒他的痛覺,檀追垂眸看去。
少年的睫毛微顫,專心緻志。
此時,芙蓉香和降真香互相靠近,似乎有了些許的融合。
許久,少年擡起眼眸,卻對上了那雙灰藍色的眸子。
他愣了一下,話說了一半:“師尊,我包紮好……了。”
檀追收回視線,收起那短暫地心悸。
“徒兒幫你。”随春生的視線落在檀追的脖頸上。
檀追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脖頸處的齒痕,輕齒:“不必,這個為師自己來。”
随春生愣了一下,他注意到白鹿仙君的脖頸似乎透出了淡淡地粉黛之色。
下一秒,一條雪白的陵段纏繞而上,将那脖頸裹挾其中,将那齒痕遮蔽。
這就像是一層遮羞布,膚色透出的粉黛若隐若現。
随春生的呼吸卻更加急促起來,盡管這齒痕被遮蔽了,所有人也都知道這潔白的陵段之下藏着什麼東西,藏着的齒痕來自誰。
少年連忙側過視線,全然不敢去看,他的小腹已經繃直,腦袋昏沉。
檀追的聲音打斷了他紊亂的思緒。
“這凝心丹,你拿去。”檀追道。
“你體内的東西,擅長擾人心神。阿生,還是要多加注意。”
随春生結果那冰涼的藥瓶,忍不住開口道:“這修羅族,究竟是……”
檀追擡了擡眼,輕聲:“修羅族,在天道創世之初就已經存在,隻不過因為性情粗虐,并且,第三代修羅尊主一直緻力于神族妖族魔族與修羅族的……希望能夠創造出一種近乎完美的種族。”
“并且,十分瞧不上人族,因為人族的血統與修羅族,創造不出他想要的。”
随春生:“他究竟想要什麼?”
檀追沉思片刻:
“修羅族與神族妖族魔族都不同,神族天生萬年壽元,妖族得道也能千年壽元,魔族更是與濁氣相伴長生不滅,就連人族修者也能突破百年壽元。”
“但這修羅族,雖然力量源源不斷,身形也高達健碩許多,但壽元卻極其不穩定,因為他們的神魂經常離體,大多都早年夭折,突然暴斃。”
檀追垂下眼眸,取出金玉藥瓶,服下兩顆得道丹。
“他想要的,是永生不滅的血統,以及能夠将修羅血脈潛能放到最大的血統。”
“雖然他最瞧不上人族,但人族也是對他有些用處,供他随意殺戮玩弄。可謂是手上人命累累,最後為世人所不容,被群起攻伐,也是情理之中。”
随春生聽到此處,點了點頭。
檀追:“當時,我打頭陣,參與了那場大戰。修羅尊主名叫兆臻,當時被逼走投無路,準備與我來個魚死網破,當下我雖然成功将其湮滅,但還是因此重傷。”
随春生的眼神一沉,不知是不是心疼。
“師尊如今的眼疾,就是因為他?”少年的聲音帶着幾分戾氣。
檀追瞧見他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發梢,搖了搖頭:“不是。”
“為師的眼疾,是因為萬年前的一次下界之事。”
随春生有些震驚,“下界?”
檀追颔首:“當時,正是亂世,下界動蕩不安。我剛剛除去修羅尊主,當下順路去下界處理一個讓天君老兒很是芥蒂之人。”
随春生:“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下界的人,竟然會讓天君芥蒂嗎?
檀追:“準确來說,是一個大妖。”
“他超脫三界之外,是一個變數。天君老兒想要阻止這個能夠動搖九重天的變數,于是,便讓我前去。與那大妖交手,因此失去了眼睛。”
“但,我也發現,這個變數,并不是那麼十惡不赦,沒有到必須趕盡殺絕的地步。最終,我給他上了很多到枷鎖,壓制他的修為和氣運,便如此作罷。”
随春生輕聲:“這大妖,就是萬年前那撞破天的孽龍?”
檀追點了點頭:“當時天道崩塌,上古真神因天道惡魂消失而一同隕落,就隻剩下了我一頭神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