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孤玄?”李書顔茫然擡頭,突然對上他視線,她慌忙起身,驚喜道,“你醒了?太醫已經在研制解藥……”
她突然說不下去,那些藥收效甚微,除了緩解胸口的疼痛,他還是日複一日陷入沉睡。
此刻見他醒來,李書顔一時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賀孤玄望着她,短短幾日,恍如隔世。他輕輕拍了拍床沿。李書顔慢慢挨過去坐下,抓起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掌心還是一片火熱,他一直低燒。
“會好的……”她喃喃重複着,不知道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一定會好起來!”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不信,輕得幾乎聽不清。
實際上,過了這麼久,太醫不單沒找到是何種毒藥,就連兇手是通過什麼方式投毒都毫無頭緒。
賀孤玄喉間像是堵着棉絮,他比誰都清楚,能用在他身上的毒,怕是沒那麼容易解。他算計半生,踩着累累屍骨坐上帝位,昔日的仇敵已經化為黃土一抔。
這些年打壓世家大族,利用薛黨除掉不聽話的朝臣,先帝留下來的子嗣除了那幾個混吃等死的,幾乎被趕盡殺絕。他的手段算的上狠辣。也曾想過有一天會命喪他人之手,隻是沒料到這一日會來的這麼快。
他以為他會舍不下這帝位,到頭來才發現,他最舍不下下的竟是這個傻姑娘!
他死後,會不會有人為難她,他的仇敵會不會拿她洩憤?
光這麼一想,他就覺得呼吸鈍痛,喉間猩甜。不知道自己還有幾日活頭,眼下必須早做準備才是。
“阿顔,若是朕不在了……”
“你閉嘴!”李書顔突然大喝出聲,賀孤玄怔住,下一瞬,她整個人撲了上來,惡狠狠的揪住他領口,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你說過要陪我春日看花,冬日賞雪的!堂堂天子,說過的話不能不做數!”
話音剛落,她突然洩氣般趴伏在她胸前,這麼多天擔心受怕,緊繃心弦終于決堤,滾燙的淚水灑在他胸前。
賀孤玄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不是毒發,卻尤甚毒發。
可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阿顔,若是朕不在了,你想要如何?”
“不,”她緊緊環着他,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他,不住搖頭,低聲嗚咽,“我隻要你,隻要你!”
賀孤玄微微失神,他又何嘗不想,他等了這麼久才等到她回心轉意。如今如他所願,這雙眼睛裡滿滿都是他,賀孤玄眸光閃動,突然瞥過頭去。
過了許久,等到哭聲漸止,賀孤玄輕輕推開她,語氣鄭重,艱難開口:“若是沒了朕,你要這無上的權利還是要逍遙度日?”
李書顔整個人呆呆的望着他忘了反應。
他緩了緩,平複情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按着她雙肩,逼她對視:“接下來的話,你要聽仔細,就算朕能好起來,也要先做好打算。”
“朕無子嗣,若你選的是前者,”他一滞,親王幾乎被他殺光,剩下的不成氣候,唯一符合要求的隻有成王府中的一個七歲孩童。
“朕現在就下旨封你為後,到時候過繼那孩童到你膝下。”
“隻是主幼,臣健,李家又不能成為你的依仗,朕留下的那批老臣雖然對朕忠心,朕卻擔心等朕死後,他們會生出别的心思。”
“不過此事卻不必過分憂心,要是遇上棘手的人事,若不能以理服人,薛崇光會助你一臂之力。”
這是叫她以殺震壓!李書顔被他話中的意思驚到,連眼淚都忘了流。
他的阿顔隻是心善,卻不是缺少手段,賀孤玄知道她聽懂了,接着道:“還有最壞的一種情況,趙夔可能帶兵回長安!”
“朕在中毒之初就去令,鎮守邊關的陳将軍已經在回長安的路上,這是朕手裡的兵馬,就算趙夔來了也要掂量掂量,但是他隻能幫的了你一時,等到穩定局面,他還要回防。”
“隻是阿顔……”賀孤玄柔腸百結,竟要留她獨自面對這樣的局面,“你會非常的累,朕沒辦法算無遺策,一切還是隻能靠你自己。”
他要是真的死了,人心難測,不管是忠心耿耿的薛崇光,還是他手中的軍權,當他的影響日漸式微,他們将會重新考慮李書顔是不是值得他們盡忠之人。若是不能收服……
說道此處,他已經心痛難忍,他知道,要是選了這條路,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李書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賀孤玄輕歎一聲,把人摟進懷裡安撫:“别怕,朕會為你打算好一切。要是選後者,還記得從前朕跟你提過,一路往北,你可去求助我師父陸霄。雲來峰的山腳下有個小鎮,那處地界受他庇護,不用擔心有心人尋來,可保生活無憂。”
“隻是那裡靠北,又近雪山,怕是有些冷。”他想到李書顔最怕冷了,要是去了那裡,會不會不習慣?
原來他都打算好了,怕她鬥不過老臣,怕趙夔回朝,又怕她累,甚至還怕她冷。李書顔連擁抱都不敢用力,隻是貼着他,緊緊貼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