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從宛信心滿滿,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找到那個地方了。
臨行之前,簡從宛通過那顆珠子同另一方的時章說話:“時章,你可在?”
本以為時章正忙着,沒曾想他立刻就回了自己,那句我在令人安心無比。
“三千年前東黎國的國都在中州域内,叫穗城,如今是奉國的國土,我跟阿南準備往那處去。”
“好,我還在姑射山,等這邊忙完我就去尋你。”
簡從宛想問什麼,卻又覺得多餘,隻說了一句讓時章注意安全,便斷了與他的通信。
簡從宛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時章就坐在從前隻有姑射宗宗主才能坐的寶座之上,底下正被壓着跪下的正是姑射宗的少宗主晏準。
他聽見了簡從宛的聲音,最後一點念想也被粉碎了個幹淨。原來她知道時章帶人來攻了姑射山,原來她知道晏氏一族很快就會命喪黃泉。
她知道,什麼都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晏準對簡從宛赤忱的喜歡在這一刻開始消失。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卻也深深被其絕情給刺痛。想想也是,他們不過隻有幾面之緣,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的愛人要殺了他這樣一個不相關的人,她自然不會去管。隻會囑咐她所愛之人,要顧惜身體。
時章睥睨着被壓跪在地上的晏準,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已經斷掉了晏準對于簡從宛的所有念想。
他就是這麼卑劣,不允許任何人肖想他的阿宛,誰都不行!
“時章,我父親呢?”晏準擡頭望向上頭的人,希望聽到答案,卻又害怕聽到答案。
“死了,丢進了海裡。”時章的話輕飄飄像一陣風。
聽到父親死了的消息,晏準一下子激動起來,他瘋狂地掙紮,恨不得生啖時章血肉。
詠蒼站在底下,連忙又叫上來兩個族人将晏準給按住。
時章淡然瞧着他的掙紮:“晏準,告訴我,這些年你們姑射山源源不斷的靈力從何處而來?”
晏準停止了掙紮,他知道,時章一定有所圖謀,這就是他們魔族選擇第一個來攻打姑射山的目的。
他冷哼了一聲,硬氣地偏過頭去:“我不知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時章并不惱,繼續問。
“我不知道,你既殺了我父親,那你永遠也别想知道這個秘密!”
時章的灰瞳死死地盯住晏準,像一把尖刀不斷侵蝕着晏準妄想抵抗的決心。晏準備看得發毛,不自在地逃避與其的對視。
然下一瞬,就聽見時章輕拍雙掌,大殿外拖進來了一個人。
“晏準,可還要考慮考慮。”時章眼中有着勢在必得的決心。
拖進來的這人正是晏準的親妹妹晏酒,她早已沒了往昔的神采,見到哥哥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爬到了他跟前,渾身都在發抖。
晏準抱住妹妹,竭力安撫着她。父親曾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告知任何人,姑射山靈力的由來。他可以死,可又如何能忍心舍棄妹妹的性命。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詠蒼的大刀架上晏酒的脖子上時,晏準才彎下了他曾試圖永不彎曲的脊梁。
“好,我告訴你。”晏準頓了一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放過姑射山剩下的人。”
時章輕蔑一笑,“你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再廢話,你妹妹的命你也别想保下。”
晏準被氣得面部抽搐,他從未想到,曾經那個在不周山不善言語、獨立于衆人的時章内裡是這麼一個冷血冷情之人。
果然,魔族的血脈,就是那麼肮髒!
他選擇了唯一的一條路,保下妹妹,帶着時章去找靈脈。
衆人被揮退,殿内隻剩下了時章與晏準兩人。晏準走到了大殿寶座後,咬破自己的指尖,糊上血的右掌按上寶座後的石牆,然後,石牆緩緩從内打開。
與外頭的腥風血雨不同,這裡面還保有安甯。這裡長着參天茂盛的樹木,中間有一條溪蜿蜒穿過,也不知從哪兒照進來的陽光投射在小溪中,明淨如洗。
晏準領着時章往林子深處去,不知多久後,他們終于走到了這溪流的盡頭。
晏準在時章的注視下停下,然後蹲下身,脫下鞋挽起褲腳涉入水中。
他彎下腰像摸魚一般在裡面翻找了半天,然後從裡面找出來了一塊透明的石頭。
時章一眼就看見了那裡面的東西,明明早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在此刻心如刀絞。
那顆石頭裡存着的,是一隻銀瞳,這麼多年,就是靠着此物,姑射宗門開始興盛發達。
他們自以為正義,可是在殺了這眼睛的主人之時,又何其貪婪!
時章的手有些微顫地接過那塊保存着銀瞳的玉生石,碰到此物的那一刹那,他迅速背過身去,同樣生着銀瞳的眼睛滑下一滴眼淚。
此刻,血緣之間有了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