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歸案後,成安候軍饷貪污案的重要證物——賬本中作僞部分得以迅速還原,沒過多久,成安候阖府上下的處決就下來了,男子成年斬首,其餘流放,女子一律入夜庭為奴為婢。
說是為奴為婢,其間各種侮辱定然少不了,成安候女眷養尊處優幾十載,哪受得了這個,處決下來當晚,不少女眷上吊自盡,以求個幹淨。
也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認命了,當又一位朝夕相處的親人屍首被拉出去時,王雲月隻是縮在牆角,面無表情地看着。
在夜深人靜,牢獄陷入沉睡之際,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王雲月,你要離開這裡嗎?”
聲音朦朦胧胧的,仿若從虛空處飄來。
王雲月睡得迷迷糊糊的,以為是蚊子在耳畔嗡嗡作響,揚起手用力一拍。
那個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那個聲音又開始锲而不舍地叫喚:“王雲月,醒醒,趕緊離開這裡。”
如此幾聲叫喚,王雲月終于醒了過來,然後就見到一團人形煙霧飄到自己面前。
人形煙霧神色慈祥,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這不過那由煙霧形成的五官不斷變幻移位,無端透露着幾分詭異。
王雲月左右掃視一圈,發現除了她沒人醒來,頓時滿臉警惕道:“你是誰?”
人形煙霧打量了她一番,看得出來神色欣慰,它道:“王懷風的後代,都這麼大了!”
王懷風?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王雲月沒反應過來,仔細一思量,她才恍然。
這不是她的祖上麼!
相傳這位祖宗不知怎麼得了機緣,獲得一位仙長的青睐,因此他們一脈的血有了異能,能隐匿東西。
在青城縣,她能将賬冊變成“詩集”就是來源于此。
王雲月遲疑道:“您就是祖上結識的仙長?”
見王雲月反應過來,人形煙霧欣慰地點頭。
王雲月立刻跪下乞求道:“仙長,請您救救我成安候上下。”
人形煙霧幽幽歎了口氣:“非我不願,時移世易,我的功法也所剩無幾,實在有心而無力,隻能救一個人出去,那就是你。”
王雲月不解:“為何選中我?”
人形煙霧倒也沒有隐瞞:“因為你集王家血脈于一身。”
王雲月懂了。
他們血脈中的異能并不是誰都能用,相傳誰繼承祖上的血脈最多,誰便能用,她這一代能用異能的是她,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她爹預感要出事,讓她帶着賬本逃離。
王雲月有些憂心:“那成安候府其他人呢?”
人形煙霧遺憾地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王雲月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雙目下垂,黑暗中看不出神色。
人形煙霧見狀,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你出去了,未必沒機會救你的家人。”
王雲月未有動作。
許久後,她低啞的聲音才響起:“能去哪兒?”
人形煙霧問:“你想去哪兒?”
王雲月思量片刻,擡眸回道:“去青城縣!”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誰也不會想到,她會再回青城縣。
随後,王雲月邁腿往外走。身後,人形煙霧一揮手,王雲月如步在無人之境,暢通無阻來到牢房外,那裡有一匹馬在等候,王雲月騎上馬,沒一會兒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形煙霧沒有馬上離開,望着王雲月離開的背影,兩側唇角逐漸咧開,化成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一會兒,煙霧散開,又過了一會兒,煙霧重新聚攏成人形,反反複複,直至煙霧消失殆盡。
唯有那虛空飄渺的聲音仍在響起:
“去吧,去悲傷,去憤怒,如此我的力量才會強大,我才能重新回來。”
另一邊,青城縣。
見陸景恢複得差不多,成九交代還要勤加修煉後,便回了修真界。
這天,陸景正盤腿坐在自家庭院中潛心修煉,然後聽到了小離由遠及近的呼叫:
“小姐,不好啦,外頭傳您是‘拆婚媒婆’呢!”
陸景一聽,不敢置信,再聽,還是懷疑耳朵除了問題。
她收了勢,等小離來到面前,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小離氣沖沖道:“我去買菜,路上看見不少人在那嘀嘀咕咕,等我走進,她們又不談了,還很避諱地看我,我就留了心,繞到一個旁人看不到的小角落裡,就聽到她們編排小姐是‘拆婚媒婆’!”
小離叉了把腰:“我氣不過,上去找他們理論,居然還有人振振有詞,說什麼自打姑娘說媒後,章秀才死了,許奚兩家好好的姻緣沒了。”
小離很替自家姑娘委屈:“那人一說完,其他人哄堂大笑,你說氣不氣人,那都是他們自個兒的問題,換了其他人也是不成的,怎麼能這麼說小姐呢!”
陸景沉默了。
許久後,她歪了下腦袋。
她一個外來的,媒婆行從不帶他玩,怎麼會注意到她做了什麼?
誰在編排她?
然後她想到了周安景。
若說在青城縣她還認識誰,那就隻有周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