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奚兩家取消婚事,在青城縣掀起軒然大波,畢竟下定時的熱鬧大夥兒都瞧見了,說是全城轟動也不為過,現在說不成親就不成親了,還聽聞近來奚府正在收拾行囊,準備回京了。
話說這奚府姑娘專程從京城趕來,就為了這門婚事,如今曲終人散,誰不道一聲可惜。
有那好事的,想着法子打聽到底是何緣故,但真相如何,誰也沒打聽出來。
衆人便在那裡胡亂猜猜,有說許家公子另有所愛的,有說奚家小姐始亂終棄的,也有說許家公子在兩位佳人中間搖擺不定的……
衆說紛纭,百姓還新學到了一個詞,喚做“蘭因絮果”。那些有才的書生,還根據聽聞寫了一出戲折子,被一個戲班子看中了,正在緊鑼密鼓排練中,準備過段時日上演。
衆人如何紛擾,也沒改變奚府進程,轉眼來到半個月後。
青城縣城門口。
奚府人馬齊備,整裝待發,仆從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不遠處,周安景正同奚老爺說話。
而陸景,正拉着奚溶溶依依不舍。
至于李儀儀,說有要事,先行離開青城縣。
說實話,奚溶溶也很舍不得,這段時日,若不是陸景在一旁陪着,她很可能會撐不下去。
今日一别,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奚溶溶抹了一把淚,哽咽道:“等你到了京城,記得來找我,我來招待你!”
陸景望着哭成花貓的奚溶溶,笑道:“有緣定能相會,到時我一定去找溶溶。”
“溶娘。”這時,一陣嘶啞的聲音自邊上傳來。
奚溶溶神色一凜,扭頭就要走。
陸景偏頭一看,原來是許嚴。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滿身的書卷氣掩而不見,原本有些陰郁的臉龐變得滄桑憔悴,筆直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滿目愧疚。
他正提着一盞破破爛爛的走馬燈,依稀可辨那就是乞巧節那日,奚溶溶赢來送給許嚴的。
仿佛是怕奚溶溶認不出來,他特地往前握,露出了奚溶溶親手寫的“溶”字以及她畫的蝴蝶。
許嚴見奚溶溶迫不及待避開,難過地垂下眼眸。
奚老爺走過來,拍了拍奚溶溶的肩膀,還是那副爽朗笑容,說道:“最後一次了,告個别吧!”
自此以後,天高地遠,奚、許兩家隻有同鄉之誼。
奚溶溶見狀,隻得轉了回來。
許嚴迫不及待遞上手裡的走馬燈,獻寶一般,道:“溶娘,你看,我沒有把燈交給冷應雪,一直在我手裡呢。”
望着破破爛爛的燈,他有些羞赧,原本他想着,等燈修好了,再呈給溶娘,可再不送出去,就沒機會了。
許嚴的眼底全是希冀,仿佛在說,溶娘,信我!
這一瞬,奚溶溶覺得挺有意思的,居然有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她現在當然知道許嚴并沒有把燈炳送給冷應雪,陸景把事情都告訴她了,還在那重要證人的關押處搜出了另外兩根燈炳,無一例外都有眼熟的“溶”字和蝴蝶。
雖然不知道冷應雪是怎麼辦到的,但她猜,冷應雪拿走的,定然是字迹和她最相像的那一根。
她輕笑一聲:“許公子,你應該喚我奚小姐,或者叫我溶溶也行。”
如此生疏的稱呼讓許嚴心中一慌,開口乞求道:“溶娘,不要這樣!”
奚溶溶笑容變淡了些許:“許公子,還請喚我奚小姐。”
見她是認真的,許嚴頓時手足無措。
半晌後,他才忐忑問道:“溶溶,你不高興嗎?”
奚溶溶沒有說話,隻是含笑看着他。
看明白了奚溶溶眼中的不在意,許嚴心頭一滞。
奚溶溶笑了開來。
現在拿出來,有什麼必要呢?
她已經不需要了。
如果那時、那時他能給她瞧一瞧,或者說一句肯定的話就好了。
許嚴還是不甘心:“那日,按照你給的紙條,我真的去了羅家。”
奚溶溶平靜地看着許嚴。
許嚴眼底緩慢升起希冀。
卻聽奚溶溶淡淡道:“我知道了。”
倘若陸景沒及時趕到,她都要死了,許嚴來不來,有什麼打緊的!
許嚴一頓,霎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這也不行嗎?
奚溶溶擡眼,望着藍湛湛的天。
萬裡無雲,陽光明媚,今天的天氣真是好極了!
再看呆在原地的許嚴,奚溶溶想起前日傍晚,爹爹同她的談話,爹爹從他的視角說了許嚴一事。
在那一刻,她才明白了,許嚴為何對她時而餘情未了,時而糾結冷情。
許嚴不甘心自己苦讀十幾載的努力輕易被姻親掩過。
可為什麼不能兩者皆有呢?
再說了,旁人的助力隻是錦上添花,行走人世間,真正要靠的還是自己,若自己不行,即便有旁人的幫助,那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許嚴他懂不懂呢?
許嚴或許認識到了對她情義比想像中更深,或者說姻親比他想像的更重要,才會在她臨行前做最後的挽回。
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晚了。
許嚴還想說些什麼,奚溶溶搶先福了福身,告别道:“此後經年,未必有緣分再見,在此先祝許公子前程似錦,鵬程萬裡。”
說完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許嚴大概不知道,在他攔着她,不讓她抓冷應雪的時,她已對他失望之極,在那時,她就考慮取消婚約一事了。
望着奚溶溶決絕的背影,許嚴顫着伸出手,虛空一握,仿佛這樣就能把人留下,可惜奚溶溶已進入馬車之中,連背影都未留給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已潸然淚下。
溶娘,我後悔了……
見到這一幕,陸景感慨萬千,情之一字,經過這麼多消磨,已蕩然無存。
一旁跟着的小離問道:“小姐,怎麼了?”
陸景道:“有點惆怅罷了……”
小離驚喜道:“小姐,您知道愁滋味了?”
陸景一頓。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