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溶娘,陸景隻能把她送到許家門口。
陸景擡頭,看着許家宅子,和奚府宅子外圍了一圈院牆不同,許家大門的上面就是一間屋子,裡面亮着燈。
溶娘落地後,尚有些許眩暈感,手按額角,靠着陸景一會兒才緩過來,而後目光深深地擡頭,看着這間亮着燈的屋子。
陸景記得,溶娘說過許家與奚府差不多大小,那許嚴必然是住在這間屋子後面的,那溶娘怎麼聯系他?
莫非是先聯系住在這間屋子的下人,讓他去喚許嚴?
雖如是想,陸景還是把疑問問出了口。
溶娘道:“文哥哥就住在上面。”
陸景驚詫地向上望。
溶娘解釋道:“許伯母想讓文哥哥用功讀書,特意把他房間安排在這,外頭一點動靜就能聽到,自然沒法誰懶覺,再者,許伯母說,能在這麼吵鬧的地方都讀的進去,書塾裡自然不用擔心。”
陸景呐呐點頭,許夫人對許嚴挺嚴厲的。
溶娘伸出手來,知夏掏出荷包,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陸景一看,是個石塊。
溶娘摩挲着石塊:“我和文哥哥約定過,如果要找他,用石塊扔他窗戶就行。”
說完,她後退幾步,用力網上扔,石塊撞上窗棂,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與許夫人争執過後,許嚴癱坐在圈椅上,雙目緊閉,心情激蕩,久久不能回神。
夜已深,該就寝了,許嚴胳膊杵着扶手,全身僵硬地緩緩站起,這時窗棂傳來聲響,許嚴身形一頓。
他記起,在京城時,他們還小,有一次溶娘撅着嘴同他抱怨,想出去玩,沒人陪她。
那時候他還沒有如今那麼重的心思,尚屬純粹,哄她道:“如果沒人陪,就用石塊敲我的窗棂,我聽到了就會下來陪你。”
“真的?”當時小小的溶娘眼神煥發異彩。
“真的!”他鄭重回應,反正他娘都會臨街的屋子給他住,發出點動靜他都能聽到。
後來有一次,他在看書時,聽到了石塊的撞擊聲,他打開窗門,溶娘的笑容出現在眼前。
那次他玩得很開心,他娘也未做責怪,自那以後,這成了他們約定俗成的暗号。
可現在……要下去嗎?
上面亮着燈的屋絲毫沒有動靜,溶娘抿着唇角,又扔了一顆。
還是沒有動靜,溶娘面上起了倔意,再扔一顆。
次數多了,引來其他街坊的不滿。一個男子氣沖沖打開窗門,壓低聲音斥道:“何方小賊?連着扔石子兒,好玩呢?還讓不讓人睡了?”
窗門一打開,溶娘就被陸景拉到一處掩身,男子瞪大了眼也沒瞧見擾人清夢的是誰。
身後女子問道:“有看到是誰了嗎?”
男子道:“左右看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大概是哪個調皮小貓撓牆頭,把石子兒撓落了吧。”
“成,那關窗吧。”
等男子把窗戶重新關上,溶娘走了出來,直直盯着那間還亮着燈的屋子,手裡緊緊抓住石塊,後退幾步,想要再來一次。
陸景攔住她:“别扔了,我……”帶你上去。
話還未說完,隻聽“嘩——”一聲,許家大門被打開,朦胧胧的月光下,一個渾身倦意的人走了出來,正是許嚴。
溶娘收緊了石塊,緩緩來到許嚴面前,神色哀傷,徐徐問道:“嚴哥哥,你信我嗎?”
許嚴自然也聽說了溶娘發高熱的事,今晚的月色算不上透亮,他能到看到溶娘臉上不正常的紅意,他本該好言好語勸她回去修養,然而下一瞬——
許嚴挪動目光,避開她的眼神,說道:“冷應雪還在修養,聽說傷得不輕,其他的,以後再說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女子這麼晚出來不安全。”
溶娘閉了閉眼,熱淚順着臉頰滾落,再睜開眼時,眼中哀傷更濃,她問:“嚴哥哥,冷應雪說你不喜歡那盞走馬燈,把燈送她了,是嗎?”
“怎麼可能!”許嚴下意識反駁。
聽見這句話,溶娘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拼命抓住許嚴衣袖,一臉期待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不可能,嚴哥哥,燈在哪呢?帶我去見燈。”
許嚴一想到散落了一地的燈架,臉色變得不自然。
這在溶娘眼裡,無異于否認。
她不可思議地後退一步,身形搖晃,陸景見狀,扶住她色身子,溶娘才堪堪站穩。
她啞着聲音,帶着哭腔說道:“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許嚴怎麼好意思說自己一氣之下踩壞了燈盞,頓時結結巴巴道:“下次、下次再看吧!”
溶娘睜開陸景的手,一步一步逼近許嚴,含淚的眼眸直視着他,不許他逃避,再次乞求道:“嚴哥哥,讓我再看一眼,無論什麼樣的,讓我再看一眼,好不好?”
許嚴扶住溶娘,顧左右而言他:“溶娘,你身子高熱,我先送你回家,其他的,改日再談,好嗎?”
原來冷應雪說的是真的,溶娘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