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一步，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随後睜大眼眸，認真端詳着眼前的男子。

昏沉沉的月光下，許嚴隻覺得溶娘的目光亮如炬，視線碰一眼便輕輕彈開。

薄薄的月光打在許嚴的側臉上，低垂的眼睑上，溶娘望着眼前這個不斷躲避，好像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拒絕他人探視的男子，隻覺無比陌生。

她想起，在京城時，當她得知他和冷應雪走得很近時，跑過去問他，還喜不喜歡自己的時候，他那閃避的眼神。

在他去青城縣以前，她開玩笑說自己也是青城縣人士，還沒見過祖宅，也要回去住一段時日，他那不自然的臉色。

到青城縣後，她興沖沖去找他，問看見她開不開心時，他那一瞬間僵硬的身形。

當許夫人答應找全城的媒婆下定時，她滿心歡喜跑去找他，說爹爹答應她了，會給她很多很多的陪嫁，絕不會讓他吃虧，他那苦澀的笑容。

好像不知不覺間，她和許嚴之間，築起了一層薄薄的牆。

之前，許嚴怏怏不樂，她以為是祖父病逝，無人支撐門楣所緻。

當時她還想着，等她和許嚴成了親，就央父親、央哥哥幫忙，讓許嚴把門楣支撐起來。

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許嚴不再是那個溫柔，一臉笑意的嚴哥哥呢？

是冷應雪的到來？

還是更早時候？

溶娘心情不斷下沉，徐徐後退，直至許嚴身形模糊到隻剩下一個輪廓，她才轉身，往回走。

那一些，許嚴蓦然心慌，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張了張嘴，想要喚住她，可轉念一想，溶娘今日做得太過分了些，若是靠着鬧脾氣躲過一劫，日後成婚了可如何是好？

還是讓她先回去歇息，有旁人陪着她，路上也不會發生危險。

至于走馬燈，等修好了，改日再向她解釋道歉吧。

溶娘直直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好像她高熱褪去了一般，可陸景瞧着，溶娘臉色更紅了。

一群人安靜跟随。

片刻後，溶娘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響起：“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推冷應雪嗎？”

陸景側耳傾聽。

“我從祈福殿出來，冷應雪說要同我說話，我沒理她，她忽然湊過來說，嚴哥哥真的那麼喜歡你嗎？我說你什麼意思，冷應雪說嚴哥哥把我送他的東西送她了呢！”

“我一聽就急了，怎麼可能呢，想要再問，冷應雪卻故弄玄虛往前走，好奇心之下，我就跟着她了，壓根沒注意到最後她站在哪裡。”

“站定以後，冷應雪袖中露出一截棍子，我一看，是乞巧節那日，我赢來的送給嚴哥哥的走馬燈燈炳。”

陸景插嘴道：“等等，燈炳看着都差不多，你怎麼确定那就是你赢來的走馬燈燈炳。”

溶娘道：“你記不記得，我赢下那盞燈後，向商家讨了筆墨，在燈炳上寫了個‘溶’字，還畫了個小小的蝴蝶。”

“冷應雪露出的燈炳上，就有我的字迹，還有小蝴蝶，我不會認錯的。”

解釋完後，溶娘繼續說道：“冷應雪說，男子最需要的，是崇拜，是體貼，而不是你這樣一廂情願的。”

“你呀，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天真，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給嚴哥哥添了多少麻煩嗎？”

“嚴哥哥根本不喜歡你，隻是礙于奚許兩家顔面才照應你，沒想到你當了真，讓他下不了台。”

“嚴哥哥和我才是一路人，我才是注定和他相持一生的人。”

“她說完後，我就怒了，很想推開她，免得她胡說八道。”

“剛想推人，我就回過神來，不能再像以往一般，應該找嚴哥哥求證才是，憑什麼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我還沒碰到她，她就開始向下滾落，弄得我一時間也混亂了，搞不清楚推了還是沒推。”

“可我現在很肯定，我沒推。”

“陸景，儀儀，你們信我嗎？”溶娘絮絮叨叨說着，雙眼越來越失神，最後望過來時，陸景看得出她隻餘一股力氣在支撐。

陸景伸開手臂至溶娘身後，虛虛扶着她，然後直視她的眼眸，堅定說道：“我信你！”

一個在大街上看到女子受擾便上前打抱不平的姑娘，一個日常相處磊磊落落的姑娘，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李儀儀緊随其後，語氣肯定道：“我也相信你！”

這話宛如投射入黑暗的亮光，給了溶娘莫大的信心，她笑了出來。

下一瞬卻重新陷入黑暗。

“不好，溶娘暈倒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我抱她回去，你們前面帶路。”

“哦，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