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自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便也沒想着隐瞞什麼,回道:“妾身去戲樓。”
“喜歡聽戲?”
她搖了搖頭,極力克制心底的緊張,柔聲道:“隻是覺得府裡太悶了,才出去逛逛。”
殊不知自己的見了誰,早就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程良仁忽而問道:“再遇故人,是何感想?”
故人?
燕栖覺得這個稱呼并不合适,她今日的确見到了安瀾,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許是知道了她的近況,見到她時,安瀾沒有靠近,他們隔得很遠,彼此對望了一眼,而後他就離開了。
如果是故人的話,難道不該說幾句話,叙叙舊的嗎?
見她不說話,程良仁道:“既然他還活着,你若想走,待孩子生下來,我便放你走。”
放她走?可她又能去哪兒?
“孩子……”她舍不得,擡手輕輕撫在小腹上,像是在護住最後一個與自己有聯系的人。
程良仁忽而笑道:“怎麼?這是我程家的孩子,難不成,你還要把他也帶走。”
“不,燕栖不走,燕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程良仁的聲音終于緩和了些,“既然不走,就要聽話。你若喜歡聽戲,我叫人來府裡唱,戲樓裡人多眼雜,今後不要去了。”
“是。”
燕栖明白自己的處境,身似浮萍,命不由己,是程良仁給了她栖身之所,無論要她怎樣,她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至于安瀾,知道他還好好活着,心中便再沒有遺憾了。
……
軍饷這事兒不僅兵部戶部急,連阿幼也跟着急。
李琅嬛傳回的信中說,軍中剩餘的糧食,便是一份分成三份,也隻夠支撐半月餘。
北部戰事吃緊,将士們吃不飽的話,就隻有挨打的份兒了。既然已經和奚族鬧到這種地步,這一仗就隻能硬着頭皮繼續打下去,沒有任何收兵和談的餘地。
崔喜容時任尚宮一職,她清點了宮中的花銷用度,已經盡量幫她縮減了宮中各處的用度,但能省出來的銀兩還是沒有多少。
為着這事兒,阿幼接連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這一日實在是太困了,沒堅持住就睡了過去。
李璟一回來,剛要張口喊皇姐,轉而被靜蘭制止。
“噓……小殿下,公主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
“好……”他剛要擡腳離開寝殿,沒想到阿幼卻突然驚醒了。
“璟兒。”
“皇姐,是我吵醒你了嗎?”
阿幼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地說:“沒有,過來坐吧。”
李璟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桌子上放了盤棋,是昨日未下完的那局。
阿幼本不會下棋,李慕慈卻要她去學,說下棋可以磨煉心性,她學了有段日子了,卻總是不得要領,也隻敢讓李璟陪她練手。
“又要下棋啊?”李璟有些吃驚。
“有其他事?”
李璟搖頭。
窗外驟起的秋風掀開戶部文書,這些文書阿幼尚未來得及看完,露出加稅令朱批旁暈染的茶漬。
李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點了點頭,道:“皇姐,我聽說了一個好消息,跟軍饷有關……”
他也是今日才聽說的,若是沒有看完這份文書,想必阿幼還不知曉。
“聽說太子在江州加征的蠶絲稅,抵得上一支玄甲軍的嚼用,這樣一來,這次的軍饷便有着落了。”
原本阿幼指尖已經撚起了一粒棋子,卻在聽到他說這話後倏忽滑落在棋盤上。
他以為軍饷之難解決,阿幼便會開心,卻沒想到她的臉色反而更難看了……
“皇姐?”
李璟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解決了軍饷,前線的仗能繼續打下去,他的皇姐也不用再每日愁的睡不着覺,可似乎她表現的并沒有多高興。
“這……不算一個好消息。”
李璟一愣,道:“璟兒不明白,皇姐是在擔心什麼?”
阿幼最擔心的局面還是出現了,早在上次李琅嬛來信懇請籌措軍饷之時,阿幼便想過要不要加征賦稅……
可思來想去還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