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萬歲……”
明黃的大殿裡,阿幼筆直的跪在殿前,屏風後隐約瞧得見人影,卻遲遲未見動靜。
阿幼等的心急,便又開口問道:“不知聖上喚民女來所為何事?”
話音剛落,屏風後傳來聲音:“若是旁人,這般問朕,此刻該拖出去杖斃。”
說這話時,對方語氣平平,阿幼聽不出是喜是怒,很少有誰能令阿幼如此惶恐,但他不是常人,他是這天下之主。
阿幼立馬俯下身子,不敢再擡頭看向屏風。
她緊張的說道:“是民女不知禮數,望聖上恕罪!”
屏風後傳來腳步聲,沉穩有力,似乎每一步都帶着帝王獨有的尊榮與淡然。
“可你不是旁人……”
聲音逼近,當先入目的是一雙金絲繡龍舄。
“你是朕的公主,是天豐的公主,擡起頭來,讓父皇好好瞧瞧。”
阿幼依言緩緩擡起頭,她曾無數次想象過,皇帝長什麼樣,該是威武霸氣,是操控生殺予奪,絕不會心慈手軟的王者之氣,可真的見到了,卻發現與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李慕慈于當年午門宮變後登基,距今已有十個年頭,也是在那一場宮變中,年僅六歲的太子嫡女失蹤,尋遍各地也沒有什麼消息。
“怎地這樣瘦?”
他擡手捧着阿幼的下巴,手掌完全覆住她半張臉,“你與你母後長的果然像,看着你朕就忍不住想起你母後來……”
阿幼被他牽着手腕起身,“聽扶光說,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你的病一直未好,朕特意命太醫為你好好調理,如今可好些了?”
“謝聖上體恤,已經好多了。”
“你該喚朕父皇……雖說見你之前早有預料,但實在沒想到,你竟受了這麼多苦,那沈扶光、程以德竟敢這般對待朕的公主,朕定要重罰他們。”
所謂君無戲言,若是等李慕慈真下了令,到時沈昭便要吃苦頭了,阿幼連忙道:“是阿幼自己牽扯到刺史案中,他們也隻是依律辦事,聖上是明君,定不會遷怒無辜。”
“什麼阿幼,陳阿幼已經死在了刺史案裡,從今日起,你叫李商凝,是朕失而複得的公主,可記住了?”
“兒臣記住了。”
他忽然嚴肅地問:“方才,朕隻一說,你就這般緊張,究竟是在緊張沈昭還是程良仁?”
阿幼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這大概是在試探,不管她選誰,恐怕都會引起李慕慈的不滿,皇帝既然認回了她,那麼她往後的婚嫁便不會再自由,與人有私情這件事,無論是對她而言,還是對對方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沉默片刻後,阿幼小心翼翼地回道:“兒臣不是緊張,隻是不想連累旁人,左右都是兒臣的錯,父皇要罰便罰兒臣吧。”
果然,李慕慈的面色緩和下來,語氣也柔軟了不少,“父皇怎會舍得罰凝兒,放心的,這事不再追究,晚些武陽侯府來人,你且先在武陽侯府住上兩日,到時朕會昭告天下,公主失而複得,朕會親自迎你回宮。”
……
李慕慈留阿幼在寝殿用了膳,約莫到了傍晚,武陽侯府才來了人。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沈昭。
阿幼坐在馬車裡,沈昭則騎着馬在一側引路。
他們一路上沒說一句話,仿佛誰心裡都壓着塊沉甸甸的石頭,不知該如何開口。
到了武陽侯府,武陽侯沈霖與其夫人慕容芷皆在府外等候,雖說阿幼現在還并非真正的公主,但其公主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
與一年前相比,再次見到,武陽侯夫婦少了些慈愛與親切,更多的是尊敬與疏離。
見到他們,阿幼心中是有些愧疚的,自己毀了沈昭的姻緣,害得沈昭到現在娶不了妻,生不了子,便是他們有些怨言,她也合該受着。
下車駕時,沈昭下意識上前一步,想擡手扶她。
阿幼直接無視了他,轉而将手搭在了高懷德的手臂上。
李慕慈的近侍高懷德在場,若是她與沈昭有任何逾越之舉,恐怕立馬便會傳到皇帝的耳中。
沈昭頓住步子收回了手。
“殿下當心。”
“多謝高公公。”
阿幼餘光掃過沈昭的方向,他一言不發地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是看出了些許不對勁,慕容芷解圍道:“殿下舟車勞頓,快快入府歇息,臣婦已讓下人備好了吃食。”
阿幼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夫人。”
高懷德道:“殿下既已平安到了侯府,那老奴便回宮複命,若是有事,殿下派下人到東鼓樓傳個信便可。”
高懷德走後,阿幼入了武陽侯府。
沈霖面對她除了該有的禮數,實在無話可說,不過好在有慕容芷主動噓寒問暖,氣氛倒顯得不那麼尴尬。
“夫人,我在父皇那兒用過膳了,不餓,隻是現下有些累。”
“好,廂房已打掃幹淨,殿下早些歇息,有事可随時喚臣婦。”
慕容芷告退,行至門外見沈昭停在不遠處,便詢問道:“你還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