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昭先醒過來。
天還微微亮,正要翻身下床,身旁人忽然動了動,他愣怔了片刻,随即反應過來。探手拂過鬓角的碎發,她睡意正濃,未曾察覺……
阿幼醒來時,身邊已經不見沈昭身影,燥熱已經散去,她掀開被子,身上全是濕冷的黏膩。
昨夜沈昭熱得像個火爐,可将被子推開,卻有些冷,拉扯半宿才蓋着被子睡去,今早起來,身上還是汗津津的,得洗個澡才行。
推開門,兩個丫鬟守在門口,“夫人,熱水已備好了,可要侍候您沐浴?”
阿幼被她們吓了一跳,連忙道:“不必了,我自己洗,你們忙你們的去,不必管我。”
兩個丫鬟一個叫襲香,一個喚落玉,是沈昭特地找來侍候阿幼的。
不過阿幼卻覺得他有些多此一舉,自己待不了幾天就要離開了,何必費這力氣,況且她也不習慣被人伺候,行走江湖的人,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大人吩咐了,以後奴婢們就跟着您,您說什麼便做什麼。”
阿幼尴尬地撓了撓腦袋,隻好道:“那幫我找件衣服來吧……”
落玉去取衣物,襲香則為她寬衣,屋内備好了熱水,上面還撒着花瓣,仔細一看,竟是梅花。
見阿幼出神地望着那星星點點的花瓣,襲香擡手取下她發間的玉簪,柔聲道:“寒冬臘月,鮮花難得,隻有這後院的梅花還開着,奴婢和落玉便去摘了些來。”
阿幼什麼也沒說,擡腳跨入木盆,水波蕩漾,濺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長發散落在水中,襲香用水瓢乘着水清洗,水珠自她肩頭滑落,打結的發絲一點一點分離,“夫人的發若是好好養養,還是能養回來的。”
發尾被塗抹了什麼,阿幼摸上去,滑膩膩的,還帶着蘭香,“這是什麼?”
“這是豬油和蘭草制的,專門養發用的,夫人以前從沒用過嗎?”
“沒有。”
“那今後多給夫人用一用,保管把夫人的長發養的烏黑順滑……”
今後?這襲香話裡話外,好似她要久留一樣,她這麼以為,那肯定是沈昭授意。
“沈……我夫君呢?”
“今早慕容府邸來了人,大人去處理了。”
“那永王殿下呢?”
“應是還沒起……”
阿幼猛地站起身,水珠自肌膚上緩緩滑落,滴答聲裡,她要去找沈昭,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地不可就留。
襲香一驚,連忙找來棉布幫她擦幹。
……
屋檐上挂着水珠,清晨下了雨,此刻,麻雀正在檐下躲雨,叽叽喳喳地叫着吵着。
沈昭撥着杯中茶葉,青葉打着旋兒沉底,他淡抿了一口,味道微苦,卻也解了宿醉的疲乏。
“既是你家家主的命令,你去伺候殿下便是,隻是王爺可不好伺候,你且當心些,若是惹怒了王爺,本官也得跟着受責罰,到時功過就得另外算。”
慕容老四善會察言觀色,這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但凡這永王出點什麼事情,可都要算在他頭上,他心裡明白的很,來之前那慕容珺也說了,沈昭不簡單,叫他伺候好永王外,順帶盯着沈昭。
這府衙裡有慕容氏的眼線不假,但跟前侍候的人中卻是沒有,若是私下密謀,未必能探聽得到,有慕容老四跟在永王身邊,也算個耳目。
慕容珺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需得把什麼事兒都掌握在手心,他才能放心。
“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伺候好永王殿下,若是大人沒别的事兒,小的就先退下了。”
沈昭放下茶杯,沖他招了招手,“你且等等。”
慕容老四快步上前,“大人還有何吩咐?”
沈昭轉頭看向他,擡眸問:“聽說你是慕容家的遠親?”
他不明白沈昭為何突然問這個,回答的也半假半真。
“是啊,慕容家主的姨夫與小的姑母是兄妹,算得上是遠親。”
沈昭挂着笑,卻叫人看着又不像在笑,他接着問:“慕容氏的産業你都了解多少?”
這一問吓得老四連忙跪下,“小的就是個打雜的,哪裡知道這些?”
慕容氏的産業涉及整個婺水縣及周邊幾個縣,他知道的不多,卻也不算少,但這定然不能告訴沈昭一個縣令,畢竟其中有些生意并未得到官府允準,若是被拿住把柄便不好辦了。
“是麼?鎮子上那鬥雞場子難道不是你在打理?”
那場子離得遠,尋常都沒幾個人知道,也就附近住的平民地痞,偶有去玩玩的,這縣令怎會知曉?
但慕容老四轉念一想,自己先前跟永王在那兒有過節,沒準就是永王給說的。
“不敢欺瞞大人,那場子的确是我在打理,可就那一個場子,賺個糊口錢罷了……”
“那東二街挂着慕容家牌子的商鋪你可知曉?”
那些商鋪中有米糧、玉器金石、绫羅綢緞、釀酒等,明面上就是慕容家的鋪子,且沒有什麼說不得的,于是慕容老四便道:“曉得的,那些都由家主親自打理,行的都是些合法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