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幼猛地一用力,終是掙脫開沈昭緊緊攥着的手掌。她往後退了幾步,站穩身子後,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帶着嘲諷的笑。
“那婚書上寫的可是我陳阿幼的名字?”
沈昭沉默了,嘴唇微微張合,卻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既不是,那便不算禮成,左右是我壞了你和崔家小姐的姻緣,我自是認罰的。無論你想要如何罰我,隻要能讓你解氣,我都認下。隻是我亦有自己必須要做之事……待我大仇得報,若還有命歸來,自會好好償還于你。可要是我時運不濟,不幸死了,你心中的怨氣想必也該消散了吧。”
“你……”沈昭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心中自是一萬個不願讓阿幼就此離開,可他深知阿幼的性子,她是那般執着堅定之人,就像一隻脫缰的野馬,一旦認準了方向,任誰也無法阻擋,自己又如何能攔得住她?
沉默良久,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罷了,我帶你去便是。”
言罷,他輕輕抖開手中那黑色的大氅,宛如一隻展翅的黑鷹。随即快步走到阿幼身前,動作輕柔地将大氅披在阿幼的肩頭。
阿幼見狀,剛要擡手拒絕,卻聽到沈昭低沉的聲音傳來:“夜裡風涼,你且披着。”
沈昭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邁着大步當先出了門。阿幼望着他那堅毅清冷的背影,隻覺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恍惚間竟有些失神……
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滴出墨汁來。
兩人乘坐的馬車在夜色中緩緩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一間玉石鋪子前。
那鋪子看起來略顯簡陋,斑駁的牆皮在月色下透着幾分蕭索。
現下已是入夜,鋪門緊閉,可裡間卻透着燭光,想來鋪子的主人尚未歇息。
沈昭當先跳下馬車,他站定後,立刻回身,擡起手臂,想要接阿幼下車,誰知自己的舉動直接被她無視,隻見她自另一邊輕盈地跳了下來。
沈昭的手就這樣尴尬地懸在半空,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與失落,想起她本不是嬌弱女子……
為了緩解這一瞬的尴尬,沈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後故作鎮定地步上台階,敲了敲鋪子的門。
裡間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不多時,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打開。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伯出現在面前,他身着粗布短衫,短衫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青筋凸起的小臂,想來是平日裡為了方便幹活才這般穿着。
老伯瞧見沈昭,眼睛微微睜大,滿是驚訝,趕忙說道:“世子爺,這麼晚了,您怎的突然到老朽這兒來了?”
阿幼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這玉匠到底是何來頭,竟能讓一向尊貴的沈昭對他如此敬重。
卻見沈昭朝着老伯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禮,身姿挺拔而又禮數周全,那模樣不似作僞。
沈昭溫聲問道:“林伯,我來看看那玉佩可否修好了?”
林伯聽了,忙不疊地連連點頭,他一邊點頭,一邊将門又打開了些,更深露重,先請二人入内再說。
阿幼擡步進去時,林伯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眼神中帶着一絲探究,更多的卻是饒有深意。
他的目光從阿幼的臉龐移到她身上披着的大氅,那是沈昭常常穿着的大氅,此刻卻披在了這個女子的肩頭。林伯心中頓時了然,心中暗自思忖,想必這個女子便是不久前才入了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他的眼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溫和,微微欠身……
待二人入内坐定,林伯便轉身去備茶水,很快,他便端着熱氣騰騰的茶盞走了過來。随後他又從一旁的小屋内,取出那枚被修繕好的玉佩。
一見那玉佩,阿幼頓時傻了眼,許是這玉佩先前毀損過于嚴重,此刻修好後已完全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這玉佩被摔碎成幾塊,若是簡單地沾粘起來,定會留有痕迹,于是林伯便用金絲為引,串連幾塊碎玉合于一處,如此一來,倒是更顯得這塊玉佩雍容華貴,那金絲環繞在麒麟玉紋上,仿佛是騰雲駕霧、身披金紗的麒麟,栩栩如生。
阿幼回過神來,趕忙從自己的懷中取出那塊一直貼身帶着的玉佩,拿出來與修好的玉佩做對比。
雖說是有些不同,但仔細看着雕刻的紋路走勢,的确出自同一人之手,如此倒也能證實武陽侯府與陳铎的死無關……
林伯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阿幼手中拿着的玉佩上,那眼睛裡瞬間閃過一抹驚奇,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來。
“夫人身上怎會還有一塊這樣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