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幼剛一推門而出,竟不偏不倚地撞上端着銅盆的紋蓮,紋蓮吓了一跳,手中的銅盆微微晃了晃,還好穩住了,并沒有灑出盆中裝的水。
她擡眼瞧見阿幼鼻頭微紅,眼角也泛着猩紅,不明所以地問道:“姑娘這怎麼了?”
阿幼心煩意亂,擺了擺手,道:“現下不方便再住在這裡,我去廂房住……”
話音剛落,阿幼轉身朝西廂房走去,紋蓮忽然想到什麼,待回神攔她時,已不見阿幼的身影……
阿幼緩緩推開廂房門,一股冷風呼嘯着灌了進來,屋内未燃燈火,夜色如墨,将一切都吞噬其中,不見光亮。
阿幼有些累了,饒是點燈,還得起身熄滅,何必費這力氣,于是便接着隐約的月光,摸索着往床榻那處走去,這方剛躺上榻去,一隻溫熱手猝不及防地搭在了阿幼的肩頭。
阿幼頓時如遭雷擊,渾身一個激靈,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她的反應極快,猛然回身,手臂迅速探出,快如閃電般擒住了那人的脖頸。
崔喜容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不住地咳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的臉漲得通紅,眼中滿是驚恐。
待稍稍反應過來之後,她艱難地擡起手,手指微微顫抖着握住了阿幼的手腕,聲音因為喉嚨的不适而有些沙啞,斷斷續續地說道:“阿幼……是我啊……”
阿幼自小跟陳铎行走江湖,過的是風餐露宿,刀尖飲血的生活,自是比任何人都要警惕。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阿幼回過神來,趕忙松開了手。
恍然驚覺,崔喜容還住在侯府,恰巧就住在這間廂房,怎料想自己如此莽撞,竟誤打誤撞進了她的屋子,偏生她睡覺之時又未曾落鎖。
“對不住,我不知你在這兒……”說罷,阿幼便欲起身離開。
她起身要出去,卻被崔喜容一把拉了回去。
她剛要起身,卻被崔喜容伸手一把拉住。崔喜容的眼神中透着真誠與熱情,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嬌憨地說道:“阿幼,莫要再折騰了。今夜便睡在此處吧。夜裡寒涼得很,你我二人同睡,還能互相取暖……”
見她這般熱情相邀,阿幼心中一暖,也不再忸怩作态。她輕輕整了整衣衫,而後坦然地阖衣平躺于床榻之上。
隻聽身側床榻微微傳來一陣輕響,床榻陷下去些許,崔喜容也側身躺了下來。
兩人靜靜地躺在榻上,卻皆是了無睡意,她們心思各異,卻同樣難眠。
察覺到崔喜容并未入眠,她微微側身,目光投向崔喜容的方向,輕聲問道:“你那心上人……打算何時去尋他?”
崔喜容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閃動,像是藏着兩顆閃爍的星子,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略作思索後,輕聲答道:“明日吧……”
阿幼心中的好奇又添了幾分,她撐起身子,半卧着,眼睛裡帶着探尋的意味,繼續問道:“那他是做什麼的?”
崔喜容回答道:“他是科舉狀元出身,如今在翰林院任職修撰……”
阿幼聽聞,心中一動,她口中這人,莫非是那日在崔府中見到的江悸?
“此人可是江悸?”
崔喜容頓時驚喜道:“你認得他?”
“回門那日,在崔府有幸見得一面……”
“原來如此……”
回想起那日見到江悸,雖隔着帷帽,但能看的出,對于崔喜容嫁人,他并未很在意。
“其實這些日子仔細想想,對于他……恐怕隻怕是我的一廂情願……”崔喜容幽幽地歎了口氣,眼神中透着一抹難以掩飾的失落,她靜靜地望着床榻上方的帳頂,仿佛那裡有她所有的心事。
阿幼聽聞,微微側身,眼睛裡帶着疑惑與關切,“何以見得?”
崔喜容想起先前與江悸相處的點滴,越想便越沒底氣。
“往昔之時,他常常來府中拜會我父親。因着這個緣故,我便能時常與他相見,他待人謙和,對我又體貼入微,全然沒有那些高門大戶裡富家子弟常見的桀骜不馴之态。再加上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所以很快我就喜歡上了他……”
那時的崔喜容第一次見到這般優秀的男子,少女的心很快被他擄掠,便是他走路喝茶,舉手投足間崔喜容都覺得極好,很是風雅。
許是這般心思作祟,崔喜容隻覺得江悸待自己格外不同,仿佛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的存在。她以為江悸也是喜愛自己的,隻是礙于門第之見,才一直未曾表露心意。
然而,經曆這幾日的風波,每次在崔喜容最需要江悸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聽聞自己的成親也不見他做任何事,于是她又有些想明白了,他對待自己固然是好的,可細細想來,他對待他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哪怕是崔府的一個下人……
這麼一想,原來自己并非那般特殊,或許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一場不切實際的意想罷了……